在他们搜肠刮肚想理由的时候,珠娘发现了更奇怪的东西。是那些[纸人镇]的纸人。纸人死掉,成了画像。起初画的是一个老太太,然后是很多家庭,村人,各行各业无一不有,都极生动。
人像没什么特殊的,特殊在于他们的衣服。没有左衽右衽之分,而是短袖和七分裤。这么多年,珠娘只知道柳玉楼的睡衣有这一款。
更难以置信的是,其中有一对纸人的神态,和柳玉楼的父母毫无区别。因为五官差别很大,柳玉楼自己经历又多,抱着警惕,居然没反应过来。反而是珠娘一下就认出来了。
珠娘惊呆了,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把上面的五官擦去。然后才来得及酸涩,转头看向柳玉楼。
[星空]立刻追来,用诡力托起纸人:〖你们看,这纸人有她对父母的留念,有她记忆里的朋友、幻想的乡人、敌人。这么多年的梦,没一个有你们!〗
[月]表示赞同。它从柳玉楼的梦里得知,陈氏是她理想中的父母,陈安柠是她梦见的友人。他们的共同点是有钱有爱有道德,显然不是这帮乱世蟑螂能理解的。
但珠娘已经没空想自己在神的眼中是什么。她一边庆幸自己模糊了关键,一边摘下[焚山],在柳玉楼手心写字:“姐姐真的来自异世吗?选择珠娘,只是因为珠娘是你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不是?”
珠娘此刻有天赋加成,攻速都达到人的上限。这么快的速度,却被她拿来写字,又急又快,甚至滴下一滴泪来。
“不是,是经历的第一个诡域。你最特殊。”柳玉楼第一反应是撒谎,然后是后知后觉的悲哀。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对陈氏父母亲近,可发现自己忘了父母面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哭。
珠娘好糊弄,但瑾瑜安可不是。这位师承柳玉楼的忘年交,和柳玉楼以诗唱和,通情达意,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柳玉楼的人。此时她脸色苍白:“你的梦里没有我?你的梦里竟然没有我?”
视她为白月光的举明立刻拔刀,将三只纸人劈碎:“什么破梦!现在,看我姐,记住她,梦到她!”
柳玉楼险些伸手去抢,想到回家才堪堪忍住。而瑾瑜安脸色更白,一边批评举明,一边给柳玉楼赔罪,说自己只是关照她,这就请[画斋]重新画一个……
角落里的拓跋黍偷偷和蜉蝣咬耳朵:“兄弟,你的梦里有我吗?”
“谁要梦到你啊!滚!”
蜉蝣没说,其实他梦到过。他梦到所有战友都死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哭着断后。秋风萧瑟,他还没来得及悲伤,就看到有人逆转时光,将他从战争创伤里拉回来。
这梦太荒诞了,可蜉蝣总是相信它。
在千姿百态的天骄中,柳玉楼不是最耀眼的那个。但时间久了,人们的目光总是放在她身上。或许是因为她柔和的气质,或许是因为她偶然流露的德行,没有人能不为她不想见自己难过。
[星]和[月]趁机挑拨,说着什么蟑螂啊羁绊啊。它们照着这天地已经千万年了,很了解人类,自信接下来该有误会和反目了。
然而柳玉楼比它们想象得温柔:“当然不会梦到你们呀。我们是战友,比朋友深,比家人远。在这个乱世之中,我做错了不少事,最正确的就是遇见你们,重来多少次都不会改变。你们就在旁边,我每天睁眼都看不够,怎么还需要做梦呢?”
这话的杀伤力堪比情话,没有君臣同僚能不喜欢这个。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有江水谣还能嬉皮笑脸地接:“对,就是这样。快乐有人分享,难受有人承受。是不是梦,没关系啦。”
“你很好。”姜柳直勾勾地望向她,眼睛看不见,神情却肃穆而坚定,希冀又憧憬。“除了救人和杀人,我只有在遇见你的时候开心过。”
“他们说得对。”黎厌。
邪神觉得人类不可理喻。
如果它们有理智值,此时也早已崩塌。
如此信任,还能怎么挑拨呢?眼睛一闭一睁,打吧!
……
战斗持续了三天两夜,不断有人醒来,草草吃点东西,又进入梦里。无限复活,体验天赋,接触名人,进入史书,谁能拒绝得了这样的诱惑?
而知道内情的,也纷纷闭上嘴,用行动表达对柳玉楼的信任。
期间有一次险些翻船。那是[铅泪]刚崩,[星]与[月]联系了[日]。
[日]在“太阳生日”的混沌时节都能制造[太阳病],换了成熟体,更是威力无穷。普一靠近,就蒸发了不少[迷斗]的烟。
最主要的是,[日]不像[星]和[月]那样通晓人语,它根本不会人话。
模拟器都准备好消耗所有[真心]重开了。关键时刻,齐玉卿拿出自己唯一不是墨水的耳朵,和黎厌当年的半颗心脏,炼制成了[传语],随着烟气,被太阳吸收。没人知道柳玉楼和[日]谈了什么,反正最后,[日]又挂回了天上。
此举也完全让“疯狗”那颗迷茫无定的心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