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步步前行,句句追问,一个不留神,寒川脚底一滑,竟直直往后仰。
手中的利刃“哐当”一下掉落在地,脸色当场惨白,可就在这时,沈钰却眼疾手快的捉住了他,但两人体型身高相像,所以最后沈钰还是只能被迫被他拉着一同滚落。
完全没料到会出现这种状况,但寒川却下意识的死死的搂住了他,尽他所能的将沈钰护在了怀里,柔软的发丝从脸上拂过,怀中的人也同样用力搂紧了自己。
那一刻,竟完全分不清到底是谁在护着谁。
心脏发了疯似的撞击着胸膛,似是在拼命提醒着自己,提醒着沈钰,它有心事,它有心声。
可即便如此,为了让沈钰置身事外,他还是只能选择对他冷眼相待,可偏偏在这时,沈钰却告诉自己,他知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听着没什么有用的线索,但不得不说,他确实成功被沈钰给忽悠住了。
两人结伴同行,却在山顶处,不慎落入了陷阱之中,再度被迫待在了一起,那是情锁断裂最厉害的一次。
他又吻了他。
而在那一刻,那种可怕的感觉,再次卷土而来。
他的兄弟再一次开始抗议,可偏偏他与沈钰又落入网中,紧紧的挨在一起。
“滚开!”寒川拼了命的想要躲起来,可这狩猎网在抓住他们的那一刻,就已经让他们灵力尽失。
挣脱不掉,他只能不停的揍着沈钰,以此来掩饰内心的恐慌。
后来他打累了,耗尽了所有体力,才勉强平复下了躁动,以至于如今沈钰只能蜷缩在一起,颤颤巍巍的靠在寒川胸前。
紧跟着就来了人,沈钰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接着便开始全神贯注的听下底下两人的对话。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着沈钰,他的睫毛浓密,眼型修长。
半垂的睫毛遮住了一部分瞳仁,看上去非常警惕,其实他的五官生的其实也算柔和,不笑的时候,会给人一种此人其实很乖巧的错觉。
寒川感受着他的怀抱,鼻腔充斥着他的气息,他觉得他在沈钰身上挑不出任何瑕疵,待他彻底看够之后,便开始耐心至极的数着他的睫毛。
可数着数着,胸腔那股燥热的劲,就再次上涌,可偏偏在这时,沈钰却安抚似的拍了拍自己的后背,而他这一举动,无疑是火上浇油。
寒川强忍着一拳打死他的冲动,祈祷着底下那两人赶紧离开。
好不容易等人离开了,挣脱不掉的寒川,就只能逼迫沈钰赶紧入睡,终于在他又瞎折腾了好一阵之后,才终于入睡。
可偏偏,失眠的人还是寒川,沈钰睡着后就只能趴在自己身上,下巴搁在肩上,看着他还算平静的睡颜,寒川只觉得百味杂陈。
因为沈钰无论怎么看,对自己似乎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像是普通好友,又像是被迫同行,为了打探消息,而不得已的讨好。
可自己对他的情感却如此强烈。
真是不甘……
寒川鬼使神差的抬起了手,小心翼翼的搂住了他,灵流涌动,他在一点一点,治疗着沈钰脸上的伤。
他不明白,为何不能动情的心会这般躁动,为何真正能动情之人,却毫不在乎。
为什么只他不能?
为何又只他会死?
待治疗得差不多了,寒川又悄无声息的从宽袖中取出伤药,让沈钰服下,或许是昨夜他也失眠了的缘故,再加上今日又过于劳累,所以就算环境不好,他也睡得很死。
直到他服下药后,寒川都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在装睡,毕竟自己给他治疗了这么大半天,又让他服了药,可他却雷打不动,像是陷入了深度昏迷似的。
当然,寒川也不可能刻意拍拍他,问他是不是装的,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可自己辗转难眠,他却这般熟睡,这让他心里感到一丝不平衡。
在不揍他,不与他说话的前提下,寒川忽然就想使坏,他抿了抿唇,接着就低下了头,在他浅绯微凉的唇瓣上落下极轻一吻。
当然,最开始的他只敢吻他的唇角,因为他怕沈钰会惊醒,也怕自己的行为会吓到他,可一吻落下,寒川却只感到一阵酸楚。
像是起了逆心,他不明白,为什么只他不行,为什么只他一人承受这些。
或许从前有着束缚,或许凡心不曾动过,所以他从来都是平静如水,没有任何波澜,可如今,他却感到非常不甘。
他羡慕着旁人触手可及的事物,羡慕着他们的七情六欲。
而他只能爱而不得,连情绪都变得难以启齿。
他极其不甘心的抿起了唇瓣,而后又低头深深吻了沈钰。
“唔……”,那时的沈钰,挣扎着想要醒来,可寒川却顺着后背,点了他的穴,至此他才彻底昏了过去。
那一刻,寒川只觉得自己好可怕,他觉得自己甚至已经都到了癫狂的境地,他恨不得占有,恨不得将他啃食殆尽。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这么炽热,这么……爱。
他无法否认,他真的只用了一眼,就爱的无法自拔。
而他也是直到后来才知晓,炽热一直不曾泯灭,他这一爱,就爱了一辈子。
只这一次,寒川痛苦的搂紧了他,不敢亵渎,却又隐晦。
可等次日两人苏醒时,他又恢复了如常,他觉得自己的情感肮脏不堪,他觉得自己对沈钰的心思污秽而又无耻,像是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在黑暗之中。
他不想让这么可怕的人存在于自己的身边,他也不想与这般让他炽热疯狂的人,沾上任何关系,但更多的,他只想他远离这些未知的危险。
所以沈钰的行为,无疑是将他彻底激怒。
“我们”,沈钰眸光闪烁,有些错愕:“不是朋友吗?”
朋友?
谁跟你是朋友?
一个对你有着异心,胆大包天,在暗地里,把你弄晕,而后耳鬓厮磨的人,怎么可能会与你是朋友!?
寒川觉得这个称呼极具讽刺,他不知道沈钰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可他这一声朋友,着实是让他心烦意乱。
他没想过跟他做朋友,说难听点,他对沈钰纯粹就只有淫秽不堪的想法。
他觉得自己就跟那些出入烟花之地的人一样,肮脏不堪,花花绿绿。
他不会知道,是情锁强行克制住了他的情,几欲挣脱,暗流涌动,才会害他一直自相矛盾,时而激烈,时而又沮丧。
这是沈钰第一次对他动手,寒川也一如往常的还了手,两人在地上扭打在一起,可寒川却只觉得异常燥热。
他甚至觉得沈钰这种行为,又像是在引诱。
所以他清楚,是自己疯了。
也只有自己是疯的。
回到无尘之境后,在寒若曦检查他的情锁时,毫无意外的,他再一次暴怒。
“你到底是见了谁!?”这一次寒若曦似是破罐子破摔,整个寝殿里,目之所及的东西几乎都被他砸了个遍,他对着寒川破口大骂道:“我千防万防!竟还是防不住你见她!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吗?对得起你自己!对得起你母亲吗!?”
“………”,寒川没有做声,既没有愧疚,也没有觉得生气,只是他仍旧心烦,仍旧觉得自相矛盾。
“你就这么喜欢她?”寒若曦抬手戳着他的肩膀,咬牙切齿的说道:“明知道会自毁前程!也明知道会死!即便如此!你还是要动心!?”
“为何,只我不行?”寒川再一次不受控制的跟寒若曦唱起了反调,眸光一沉,他反问道:“为何只我不得动情?”
“不行!!!”回应他的,是寒若曦的声嘶力竭,他眼眶泛红,唾沫星子喷了寒川一脸,吼道:“就是不行!就是只有你不行!!!”
失了此爱人的他,又怎能接受再失去儿子?
可压抑了整整十八年有余的他,几乎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发作起来,他根本不能自控。
怪只怪命定之事,本就难以更改,无论他做什么防备,无论他身在何处,似乎最终都会在劫难逃。
生而无情的他,对死没有任何概念,他根本就无畏生死,可唯独那些从未拥有过的情绪,那些浅尝而不甘止于此,新鲜的动心,对他来说,就显得格外可贵。
他没有一定要与沈钰沾上关系,就算像他们说的那样,老死不相往来也行,可他不置可否的是,他动心了,他无法劝说自己别去爱。
“从你选择习修无情之道开始!你就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寒若曦又接着吼道:“你动心了!这跟自寻死路!自毁前程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认为无情之道才是最佳选择”,高川反驳道:“倘若我不修此道,也能有所造诣。”
“呵……你说的倒轻巧!”寒若曦极重的一声冷哼过后,又阴阳怪气的说道:“你当自己习修的是什么道?此道一旦练成!此生都不可更改!你要废了无情之道?行啊!忘川之河里,有位守护神,在她动情之后产下的卵,就可重塑修为根基!你有能耐你就去把它杀了!再将若有来生服下,一切就可重头来过!”
眸光不易察觉的亮了亮,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紧跟着寒川就转过了身,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你干什么!?”没料到寒川会有这么大反应,寒若曦立马追问道:“你去哪!?”
“杀神兽”,寒川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沉声道:“取其卵。”
说罢,他“砰”的一声就打开了门,接着又再度抬脚离去。
“哈!?!?”寒若曦仿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下没忍住,竟直接笑出了声,接着他对着寒川的背影又冷嘲热讽道:“好啊!你有能耐的就去吧!我到要看看你怎么杀!怎么取!”
眼看着他的身影走进夜色之中,就快要消失不见,寒若曦又接着不顾一切的大吼道:“你要是拿不到若有来生!那就不要回来了!!!”
说白了,那都是气话,而他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这个“若有来生”,根本就不存在。
众所周知,喝忘川之河的水,便能忘情绝爱,所以身为忘川之河的守护神,又怎会动情?又怎可能会产下什么“若有来生”,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寒若曦不认为寒川会去,且就算他去了,他也不认为他能取到“若有来生”这种,根本不存在世上的东西。
对于寒川的离去,他完全没有在意,更没放在心上,以至于在后来,此事便成了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在睡梦中,沈钰亲眼看着他独自一人翻山越岭,跋山涉水,费尽千辛万苦,来到了忘川之河,不得不说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寒川的实力都是一骑绝尘,几乎是无人能及。
他拼尽所有,几乎是搭进去半条命,终于才将忘川之河的守护神给重伤。
但他最初的本意,其实只是想要取走它身上那颗能断情绝爱,忘却过去一切爱恨情仇的金丹。
可他怎么都没料到,身为忘情河的守护神,居然也会动情,它还真的产下了,令这世间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若有来生”。
当他将能断情绝爱的金丹,以及若有来生都拿在手里时,他哭了。
他哭着哭着,然后又笑了。
他哭得热烈,也笑得癫狂,那时的他只觉得极具讽刺。
是啊,最不能动情的忘情河守护神,都动了情,可唯有他寒雪尽不行,不能……
而后沈钰便亲眼看着他将若有来生,跟金丹同时服下。
像是在做赌注,又像是把命运交给了上天。
在忘情与重来之间做选择。
若他忘了情,此生便不再与他有瓜葛。
若是重来……
若是……
寒川拖着苟延残喘的身躯,正努力的往来时路走,沈钰心痛到无法呼吸,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寒川光是为了爱自己,就已经付出了一切,甚至连性命,都差点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