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连最不信邪的张强都猛地后退了一步,脸色煞白,手下意识地按住了配枪。
“不是清理器械!”他声音都变了调。
刘华军猛地回神,身为队长的责任感和一种被锁定的危机感压倒了恐惧。“封锁解剖室!所有人,立刻退到三号走廊!张强,警戒门口!”他的命令又快又急,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分析室的门被技术员慌忙关上反锁。
云初却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异常冷静。她没看那张纸,目光锐利如刀,死死锁定在香炉盖的缺口上,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灰色烟气痕迹。她腕间的银镯再次流淌过冰蓝光丝,这一次,光芒持续更久,仿佛在极力探测着什么。
“那东西在试探边界。”云初声音低沉,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仪器的干扰、打印的威胁、隔壁的动静,都是它的‘回响’。它在确认它的牢笼有多大,也在寻找最薄弱的那块‘肉’。”
“回响?”刘华军皱眉,这个词带着浓重的超现实色彩。
“它曾是这炉子里的囚徒,力量被抽取和封禁太久,就像饿疯了又被铁链拴住的野兽。”
云初语速极快,眼神却带着洞察一切的冰冷,“炉子对它来说,既是封印也是锚点,它无法真正‘走远’,只能影响锚点周围能触及的东西——仪器、遗留血迹的能量残留。”
“甚至...人心底的恐惧和‘气味’。它想挣脱这无形的链条,就需要足够的‘养分’来冲开最后那把锁,而它捕食的途径,就藏在它残留的力量‘回响’里。”
话音刚落,“滋滋——啪!”
临时分析室里悬挂的应急灯猛地炸裂,玻璃碎片像冰雹一样溅落下来!
紧接着,所有的仪器屏幕瞬间熄灭,室内灯光也在一阵剧烈的闪烁后,彻底陷入一片昏暗。
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勉强勾勒出人和物体的轮廓。
黑暗中,金属的冰冷感和消毒水的气味仿佛变得更为浓烈,压得人喘不过气。
恐慌几乎要蔓延开。黑暗中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不要慌!”刘华军厉声喝道,强压下自己心脏的狂跳,拔出了配枪,“稳住!打开警用手电!”
几道光束刺破黑暗,慌乱地在室内扫过,最终都集中在了不锈钢操作台上那个香炉上。
就在几道光束聚焦香炉的刹那——
香炉本身,没有任何动静。
它依然像个死物般蹲在那里,覆着诡异的血色锈迹。
然而,在光束照射下,炉子正下方的地板上,那片坚硬光滑的抛光地砖上,却毫无征兆地开始“渗出”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
那液体不像水,更像是血浆与油脂的混合物,带着浓重的铁锈和土腥气味。
液体的范围在光束下迅速扩大,眨眼间形成了一个直径足有一米多的不规则的、湿漉漉的血泊。
血泊表面,甚至咕嘟冒起了一个气泡,“啵”的一声破裂,散发出更浓的恶臭。
嗤——!
云初反应最快。她几乎在血泊出现的瞬间,就对着那滩诡异液体喷射了瓶中的“冷凝露”。
液体与“冷凝露”接触的地方,立刻如同被灼烧般升腾起大股带着焦糊味的灰黑烟气,颜色远比之前的深得多。
烟气剧烈翻滚、升腾,却没有完全消散,反而在血泊上方凝聚、扭曲!
灯光下,那团浓烟仿佛在挣扎着塑形,隐约显露出一个模糊的、四肢怪异扭曲、头颅不成比例膨大的轮廓,无声地对着云初和刘华军的方向发出咆哮!
张强惊骇之下,差点扣动扳机!
刘华军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腕,枪口被压向地面。
那烟气怪物咆哮了数秒,最终还是像遇到狂风的沙雕,被更多的“冷凝露”雾气冲散、消解。
地板上的血泊也随之迅速蒸发、收缩,最终只留下一片暗红色、边缘泛着诡异油光的污渍,仿佛一块被强行烙印在地上的陈旧疤痕。
然而,在这番激烈的能量碰撞后,云初手腕上的银镯却骤然黯淡下来,内部流淌的冰蓝光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她快速收起了小喷瓶——里面的液体已经少了一大半。
“它...它在炉子下面?!”张强声音发颤,枪口依然指着那片污渍,仿佛那里潜藏着毒蛇。
“不,”云初轻轻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眼神凝重地看向刘华军,“它正在回来。或者说,在尝试‘锚定’更具体的目标。”
云初抬手指了指炉盖的缺口,又指了指刘华军,“那东西残留的‘饥饿感’在共鸣你。你的气...最接近它想要的‘钥匙’和‘血食’。”
刘华军沉默着,枪柄被握得死紧,指节泛白。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染过现场无数污秽的警靴,又看了看那片烙印在地板上的暗红油渍。
他知道,云初没有危言耸听。
上一次是南城老宅的声波共振和霉菌,这一次呢?
这能腐蚀地砖、操控监控、干扰仪器甚至化烟成形的怪物残留,科学解释...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我们,”刘华军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云初,“该怎么捉住这头‘野兽’?它想要我,而我需要一个机会,把它从虚无中揪出来!”
他的语气里,恐惧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取代。
为了可能再度出现的受害者,为了手下队员的安全,也为了扞卫自己心中那曾经固若金汤的世界观底线,他必须成为诱饵,也必须亲手终结这场噩梦。
他现在明白了,这案子,离不开云初,也离不开她那些“非科学”的方法。
分析室门外,死寂的走廊中,似乎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指甲刮过金属的摩擦声。
但没有任何人去确认那是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昏暗中那静静矗立的珐琅香炉,以及并肩站立的刘华军和云初身上。
一场人与无形之物的狩猎与反狩猎,已然在这冰冷的物证科深处,悄然拉开了血腥的序幕。
黑暗中,刘华军的话语像一道无形的命令,让分析室里剩余的恐惧瞬间凝固为决意。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云初身上——她似乎成了唯一能驯服这头无形野兽的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