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瑶瑶刚想再说点什么,一道冰冷且充满压迫感的目光便落在了两人身上。
苏鸿祯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眼神锐利地在叶褚涵和沐瑶瑶之间扫视,最后定格在沐瑶瑶脸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
“沐瑶瑶,叶褚涵,你们二人在此窃窃私语,所为何事?”他顿了顿,目光如电般射向沐瑶瑶,“还有,你口中所言的那位补天圣教前辈,如今魔患已除,为何还不现身?莫非……是瞧不起我等,不愿相见吗?”
压力瞬间给到了沐瑶瑶。
叶褚涵心里一紧,面上却笑嘻嘻地插科打诨:“苏宗主您这话说的,那位前辈刚经历一场恶战,说不定正需要静养呢,哪能像咱们一样在这儿吹风闲聊啊?”
苏鸿祯根本不理他,只是死死盯着沐瑶瑶,等待她的回答。
沐瑶瑶心念电转,脸上适时地浮现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无奈与一丝对“前辈”行为的“理解”,她迎着苏鸿祯的目光,开口道:
“苏宗主误会了。我教这位长老性情孤僻,不喜俗礼,更厌恶邀功请赏之事。他此番出手,只为铲除魔患,护卫灵域安宁,如今心愿已了,又身负重伤,自然是直接返回宗门秘境静修疗伤去了。临行前曾传音于我,命我代为转达:魔物已除,诸位可安心,不必寻他。”
她这番话可谓滴水不漏,既解释了“前辈”为何不露面,将其行为拔高到淡泊名利、只为苍生的境界,又点明了身负重伤的事实,合情合理,让人难以反驳,更不好意思再去深究一位重伤功臣的下落。
苏鸿祯眼神闪烁,眉头紧锁。
他心中疑窦丛生,沐瑶瑶和叶褚涵的表现,山坳中残留的奇异波动,以及那“前辈”恰好是补天圣教之人又恰好擅长空间之道……
这一切都太过巧合!
他几乎有八成把握,刚才在里面弄出那么大动静的,就是那个让他屡次吃瘪的明川!
可是明川之前不是被困在了魔渊,一直没出来吗?
但沐瑶瑶此刻代表补天圣教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句句在理,字字占着大义名分,他若再强行逼问,反倒显得他青城御法宗小气多疑,对刚刚拯救了灵域的恩人苦苦相逼。
他死死盯着沐瑶瑶,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沐瑶瑶则坦然回视,目光清澈,带着圣女的矜持与一丝对被质疑的不悦。
半晌,苏鸿祯才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拂袖道:“既然贵派前辈如此高风亮节,那我等也不便强求。只是希望贵派前辈……早日康复才好!”
他特意在“早日康复”四个字上加重了读音,其中的意味深长,在场几个明白人都听得出来。
沐瑶瑶仿佛没听出他话中的深意,微微颔首:“多谢苏宗主挂念,我自会转达。”
苏鸿祯不再多言,阴沉着脸转身,开始指挥青城御法宗的弟子处理结界善后事宜,声音冷硬的呵斥众人。
“去查查万兽谷内现在还有什么魔物余孽没,要确保魔物是彻底被消灭了!”
“是——!”众人齐声应道。
一时间,眼前这群人都各自散开了。
苏鸿祯冷冷扫了叶褚涵和沐瑶瑶最后一眼,便不再去看他们了。
叶褚涵暗暗松了口气,对着沐瑶瑶偷偷竖了个大拇指。
沐瑶瑶却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传音道:“别高兴太早,苏鸿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肯定起疑了。告诉明川,在清风羽门也未必绝对安全,让他尽快恢复。”
清风羽门,听风轩深处一间布满了聚灵与守护阵法的静室内。
明川被叶宗主安置在中央的寒玉榻上,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浑身被简单处理过的伤口依旧狰狞,整个人如同一个破碎后勉强粘合起来的人偶,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
吉洲守在一旁,眼睛通红,拳头紧握,一瞬不瞬地盯着明川,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心中的自责与担忧如同潮水般翻涌。
叶宗主面色凝重,亲自出手,将精纯温和的灵力如同涓涓细流般,小心翼翼地渡入明川体内,探查着他的伤势。
越是探查,他心中越是震惊。
明川的体内,可谓一团糟。
经脉多处断裂、扭曲,五脏六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侵蚀与震荡,丹田气海更是近乎干涸,那新生的元婴也黯淡无光,仿佛耗尽了所有本源。
这种伤势,换做寻常元婴修士,早已魂飞魄散数次。
然而,在这片“废墟”之下,叶宗主却敏锐地感知到一股极其隐晦、却无比坚韧的生机在顽强地维系着。
更让他心惊的是,明川的身体周围,那极其细微的空间,似乎总在不自觉地产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极其顺从的波动,仿佛他本身就成了这片空间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正在被动地汲取着某种更深层次的力量进行修复。
“这小子……真是胡来!”
叶宗主心中暗骂,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后怕。
他无法想象,明川是如何在那等绝境中,不仅活了下来,似乎还真的成功了。
就在叶宗主持续输送灵力,试图稳住明川伤势时,明川那微弱到极致的意识,正沉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与剧痛之中。
他感觉自己像是沉入了无边无际的冰冷深海,四周是破碎的记忆片段和蚀渊那残余的、充满怨毒的嘶鸣回响。
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向他传递着崩溃的信号。
“……到此为止了吗……”
一个疲惫的念头悄然浮现。
但下一刻,一股温热的力量从外界渗入,如同黑暗中的一缕微光,那是叶宗主的灵力。
同时,他丹田深处,那枚与他性命交修的焚天古玉,也再次散发出微弱却持续的热流,护持着他最后的心脉与神魂。
更重要的是,他新生的、与元婴彻底融合的空间法则,即便在他意识模糊的情况下,也在自发地、缓慢地运转着。
它没有去修复那些破损的经脉,而是在更本质的层面,维系着他与这片天地的联系,以一种他尚未完全理解的方式,从虚空之中汲取着极其稀薄却本质极高的能量,滋养着他近乎寂灭的生机。
“……不……还不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