恺撒推开最后一道门,某种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
水声潺潺,仿佛置身于深海。
圆形大厅的环形透明鱼缸中,珊瑚摇曳,海龟慢悠悠地上浮,一条足有两米长的虎鲨正绕着大厅巡游。
“这他妈是牛郎店还是水族馆?”
恺撒眼角抽了抽,目光扫向大厅中央。
海蓝色丝绒沙发上,坐着一个魁梧如北极熊的男人。
他全身都是海蓝色调,缎面西装、皮鞋、宝石戒指,连胸前的珊瑚胸针都泛着海蓝光泽。
他一手抚摸着纯白的喜马拉雅猫,一手摇晃着加冰的烈酒,粗大的丘吉尔雪茄烟雾缭绕。
最醒目的是那颗锃亮的光头,上面纹着一条雄浑的蓝色鲸鱼。
这审美……
恺撒强忍吐槽的冲动,瞥了眼身后的路明非和楚子航。
路明非穿着骚包的酒红色丝绒西装,领口别着玫瑰金胸针,楚子航依旧是那件深V黑衬衫,脖子上银链闪烁。两人一左一右站着,活像保镖兼陪衬。
“请坐。”座头鲸指了指门边的长沙发,又点了点面前的单人座椅,声音浑厚如深海鲸鸣。
路明非小声助威:“老大,加油啊……”
楚子航默默点头,但并不担心什么,他们俩通过面试时只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能说的人,牛郎果然是份技术活儿。
“咳...”
恺撒整了整衣领,他醒来后被迫换上了孔雀蓝的丝绸衬衫,大步走向面试席那张单人座椅。
他落座时,姿态优雅得像是在参加英国皇家的舞会,而不是参加一家牛郎店的面试……
他随手解开西装扣子,翘起腿,指尖在扶手上轻轻一敲,仿佛他才是这间办公室的主人。
座头鲸缓缓吐出一口雪茄烟雾,墨镜后的目光在恺撒身上逡巡。
半晌,他露出满意的笑容。
“basara King。”
恺撒眉峰微动:“什么?”
“你的花名。”
座头鲸的嗓音低沉如深海暗涌,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
“婆娑罗的皇帝……叛逆的贵族,华丽的暴徒,绝世的倾奇者,这个时代,已经很少有人能配得上这样的称号了啊。”
他倾身向前,雪茄的灰烬簌簌落下,喜马拉雅猫从他膝头轻盈跳开。
鱼缸中的虎鲨恰好游过,阴影掠过他光头上纹的蓝色鲸鱼,仿佛两大掠食者在黑暗中无声对峙。
“basara……”
座头鲸用日语缓缓念出这个词,话语间似要卷起战国的烽烟,“织田信长焚烧比叡山,世人骂他婆娑罗。可那些庸人怎会明白?真正的王者,本就该烧尽陈腐的规则。”
他继续大笑,胸前的珊瑚胸针震颤如水波荡漾,“而你……你的眼睛里就藏着那样的火。”
恺撒低笑一声,手指摸着扶手上的纹路,老实说他感觉到有点尴尬了。
但很快。
他想起地中海沿岸的夏夜,自己驾着游艇冲破家族禁区的海线,想起在卡塞尔学院的自由一日上,他对着无数人的身影扣动沙漠之鹰的扳机。
甚至还在2006年都灵冬奥会上拿了一面滑雪项目的银牌。
“King !”
座头鲸抬起手,用英语斩钉截铁地补上后半截,虎鲨猛地躁动起来,水声轰然,“不是继承来的王冠,是生来就要碾碎旧世界的……暴君啊。”
一束蓝光浅浅的打在恺撒脸上,他的金发像熔化的黄金般流淌。
有那么一瞬间,路明非仿佛看见他背后张开虚幻的羽翼,并非天使的洁白,而是染着龙血与烈火的漆黑。
“成交。”恺撒举起桌上那杯无人动过的烈酒,冰块叮当碰撞。他仰头饮尽时,如刀锋出鞘。
座头鲸满足地靠回椅子,雪茄烟雾缭绕,将他魁伟的身材又隐藏起来了。
“人生如梦,只便痴狂,欢迎来到,新战国时代。”店长隐没在烟雾中,低声说。
一旁。
右京·橘和小樱花在沙发上默默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远离恺撒的方向挪了半寸。
座头鲸吹捧他们的时候,实在是想要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来。
如此口才,这实在是一种不俗的本事。
……
“哒。”
墨香扑面,一张烫金卡纸被推到恺撒面前,纸上唯有一个墨迹淋漓的大字:
“道。”
“什么意思?”
“basara king,这是你的面试问题。”座头鲸解释说。
“?”
恺撒的视线凝固了,他预想过尖刻的诘问、荒诞的考核,甚至做好了拔刀相向的准备,却万万没想到会被一个汉字击溃防线。
“见鬼,牛郎……之道?”
他的嘴角微微抽搐,加图索家族培养继承人时教过茶道乃至于帝王之道,他自己也学过剑道,但绝不包括这种离谱的“道”!
“在日本,每一行都有自己的道。“歌舞伎有役者道,武士有武士道,牛郎自然也有花道。”
座头鲸放松下来,抚摸着膝头那只毛茸茸的喜马拉雅猫,“没有道的人,只是在世上迷路的羔羊。”
说着,他倾身向前,墨镜后的目光穿透恺撒的灵魂:
“带领疲惫的女人们寻欢作乐,在欲海中撑起一片如海般温暖的天堂,这是我的花道!”
“basara King,告诉我你的花道!”
死寂。
恺撒狠狠地他眼前闪过维也纳歌剧院里优雅的圆舞曲、卡塞尔学院烛光晚宴上轻碰的香槟杯……所有贵公子教养构筑的堡垒,在这个道字前土崩瓦解。
沙发那边传来噗的漏气声,路明非捂着嘴疯狂憋笑,楚子航则盯着天花板的吊灯,似乎在研究电路的走向。
“我……”
恺撒盯着那张墨迹淋漓的卡纸,金发下的额角渗出细汗。
最终,他缓缓抬起视线,正对上座头鲸镜片后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花道?”他重复了一遍,沉默片刻后忽然笑了。
“我的道?”
恺撒向后靠进椅背,姿态松弛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锋芒,“很简单,让女人心甘情愿地臣服。”
座头鲸的眉毛微微挑起。
“不是用金钱,不是用谎言。”恺撒的指节点了点桌面,“而是让她们自己选择沉沦。”
“不愧是basara King!”
座头鲸哈哈大笑,然后一拍桌子,“但你可知道,心甘情愿的臣服才是最难的?”
恺撒勾起唇角,眼底闪过一丝兴奋。
“难?”他反问,“那只是对普通人而言。”
座头鲸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的目光。他缓缓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如深海般幽邃的眼睛。
“那么,basara King……”他的声音低沉,“如果有一位客人,她想要的不是沉沦,而是救赎呢?”
恺撒微微眯起眼睛。
“你会给她什么?”
房间内一时寂静,只有沙发上两人的等待。
恺撒直接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座头鲸,金色的发梢在蓝光中如火焰般跳动。
“那我就让她明白。”他缓缓说道,声音里带着两分傲慢,“所谓的救赎,不过是另一种更深的沉沦。”
座头鲸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随后猛地拍手大笑。
“完美!”他站起身,魁梧的身形几乎挡住了背后的鱼缸,“basara King,你果然是天生的王者!”
他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瓶琥珀色的烈酒,倒满那两只酒杯,“那就敬你的花道,高天原……不,是整个东京,都会为你的道沸腾。”
恺撒接过酒杯,轻轻晃了晃。
“当然。”他举杯,“她们会的。”
沙发上,路明非和楚子航默默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