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抵达那块他当初勉强能够挪动的石板前,用肩膀顶,用头撞,用无力的手指去抠挖缝隙时,无尽的绝望瞬间将他吞噬。他惊恐地发现,曾经在他手下还算“听话”的石板,此刻重若千钧。
他那油尽灯枯的身体,连让石板产生一丝微小的松动都做不到了!他拼尽最后一丝气力,用拳头、用石块,徒劳地敲击着石板,发出微弱得如同蚊蚋般的“叩叩”声。这声音,甚至连他自己都听得不甚真切,又如何能穿透厚厚的岩土层,去惊动上方那些踏着沉重步伐的兵士?
黑暗彻底吞噬了他的视线,寒冷浸透了他的骨髓。最终,在极度的不甘、无尽的悔恨以及对生命的无限眷恋中,这位曾叱咤风云的穿梭者,神秘莫测的易小川,竟如此憋屈地、无声无息地,在这黑暗、潮湿、冰冷的狭小通道内,走向了生命的终点。他的死亡,并非源于轰轰烈烈的对决,而是源于伤势、饥渴、孤立无援以及……一点点错失的时机。
当地面上巡逻的士兵依旧恪尽职守地来回走动时,他们脚下不过数米之遥的地方,一具曾经充满野心与秘密的躯体,正在慢慢地变冷、僵硬。
蜷缩在冰冷、潮湿、绝对黑暗的狭窄通道里,感受着生命正随着伤口溃烂的恶臭和体内高热一点点流逝时,神秘易小川那历经千年轮回、自以为早已洞察世情的灵魂,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诞和冰冷的绝望所浸透。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这一次精心策划的主动出击,这本欲彻底解决高要这个心腹大患的行动,非但没有成功,反而让他自己成为了被“解决”掉的那一个。这个结局,像是一个最恶毒的玩笑,一个对他漫长生命最极致的嘲讽。
直到意识彻底沉入永恒的黑暗前的那一刻,他都在想不明白——为什么?
他可不是那些朝生暮死、浑浑噩噩的凡人。他是神秘易小川,是窃取了时间奥秘,在历史长河的阴影中穿梭徘徊了数千年的存在!他见证过王朝的兴衰,目睹过英雄的末路,参与过无数隐秘的博弈,甚至亲手推动或扼杀过某些历史的进程。在他的认知里,死亡,尤其是这种毫无价值、悄无声息的死亡,应该与他绝缘。
他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多少次险死还生,都凭借着他的智慧、经验和对局势的精准把握化险为夷。他理应死于一场轰轰烈烈的对决,或者是在某个宏大的计划功成身退时安然闭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条阴暗角落里的虫子,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伤势,因为饥渴,因为被遗忘,在无人知晓的泥土深处,慢慢地、痛苦地停止呼吸。
这种死法,与他那积累了数千年的阅历、那俯瞰众生的优越感,形成了无比尖锐、令他无法接受的对比。他那颗早已被岁月磨砺得近乎冷酷的心,此刻充满了不甘与疑惑,这疑惑甚至压过了对死亡的恐惧。他一遍遍地在脑海中复盘,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导致了他如此“窝囊”的结局?
死亡的冰冷触感是如此真实,不容置疑。在最后的时刻,他清晰地认识到一个他或许早已明白,却始终不愿真正面对的道理:长生不老,并非不死不灭。这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长生,意味着时间的延长,是寿命的极限被打破;而不灭,则代表着绝对的存在,是连外力也无法摧毁的永恒。他拥有了前者,却远未触及后者。他的身体依然会受伤,会生病,会因缺乏能量而衰竭,会被利刃贯穿,会被毒素侵蚀……这一次,不过是几种最“基础”的死亡方式,叠加起来,便轻易地夺走了他视若珍宝的漫长生命。
他从未料想到,自己这趟看似稳操胜券的出行,竟会以这样一种完全超出所有预案和推演的“意外”告终。在他的千年布局中,高要虽然是一个棘手的变数,但远未达到能威胁他根本生存的程度。他低估了变数的成长速度,更高估了自己在实力受损后,对局面的绝对掌控力。
回溯这一切的起点,神秘易小川最初的计划,其实并非是对高要痛下杀手,甚至并非是要将他困死在地下天宫。他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知。在实力未曾锐减之前,他就在与高要的正面对抗中占不到丝毫便宜,如今力量大不如前,他怎么会天真地认为能够凭借武力杀掉高要?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因此,他最初的策略是暗中观察。像一条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收敛所有气息,静静地等待和窥探。他最大的担忧,是高要对“天星”下手。那颗蕴含着无尽能量、关乎他长生奥秘和未来计划的陨石,是他绝对不能失去的根基。无论是高要试图移动天星,还是更糟——试图破坏它,都是神秘易小川无法接受的后果。他必须确保天星的绝对安全。
他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如同一个幽灵,跟随着高要一行人进入了地下天宫。直到高要真正踏入核心区域,亲眼见到了那悬浮着的、散发着幽光的天星。那一刻,神秘易小川敏锐地捕捉到了高要眼神中流露出的、对天星极为浓厚的兴趣,那是一种混合了好奇、渴望乃至是……占有欲的目光。
这目光让神秘易小川感到了极大的不稳妥。高要对天星的兴趣超出了他的预期,他无法判断高要接下来会做什么。任由高要继续研究、触碰天星,风险太大了。他不能将天星的安危,寄托在高要的一时念头上。
于是,他改变了计划,从幕后走到了台前,选择了现身。但他现身的目的,依然不是与高要进行你死我活的搏杀——那成功率太低。他是退而求其次,打算合作。
他提出的条件,在他自己看来,已经是极大的让步和屈尊。他愿意配合高要,甚至放弃如今经营的地盘和势力,甘愿成为高要的阶下囚。这是一个基于千年智慧所做出的、极具诱惑力也极具欺骗性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