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彻底沉了。
山风如哨，乌云像一匹黑布压在村头，喘不过气。
刚钻进地道不到五分钟，谢涛便猛地顿住，身后的疯牛和赖巴人背着黄宇和李二宝，在狭窄通道里几乎无法回头。
他抬手示意：“停。”
下一秒，地面上传来一声“咚”的闷响，紧接着，是土屋门板被踹飞的爆裂声。
“他们进村了。”
谢涛声音低哑，却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狠。
下一瞬，整个村子就像被劈开了一道口子。
枪声炸响！
那不是警告，是真打！
紧接着，是混乱嘈杂的惊叫与狗吠，一道道强光在夜雾中刺穿屋顶，照得村中每一条巷子都像白昼。
“谢那张脸的人呢！”
“藏哪去了！把人翻出来！”
“全村列队！违者格杀——”
是第四步兵营的缅军。
但更狠的，却是另一路人。
就在村头的晒麻屋方向，一枚低爆榴弹将整间房子炸成了碎木，火光腾起，照见三个蒙面黑衣人翻身跃出，一人手持霰弹枪，一人肩扛火箭弹，还有一个提着带消音的手枪，疯狂扫射四周仍未逃开的村民。
“郑礼！他们不是缅军——是另外一拨人！”副驾在耳麦里狂喊，“是王远东的人！”
“妈的。”郑礼咬牙，手指迅速抹去脸上的伪装漆，“果然都闻着血味来了。”
他盯着火光传来的方向，低声开口：
“命令，第三连，第四连，立即去找谢涛和李二宝等人的行踪，二连直接去，带上火力，干掉王远东的人！”
“是！”
……
与此同时，村西后山。
“上来！快！”谢涛在地道尽头将人一个个往渠坡口拉，疯牛背着黄宇几乎一跃而上，李二宝靠自己手肘撑起，脸色苍白如纸。
“还能走吗？”谢涛一把拽住他胳膊。
李二宝抬头，喉咙沙哑：“还能杀。”
谢涛瞳孔一缩，没再说话。
他迅速撕开背包，从最底下掏出三把短管霰弹枪，一只帆布包里塞满了粗制炸药团、雷管和旧地雷弹片。
“疯牛，你守后坡！赖巴跟我走正前路！”
“谢哥，那边打成一锅粥了！”
“就算是锅，也得蹚过去！”
谢涛吼完，猛地将一颗雷丢出山坡——
轰！
山体炸开一角，冲天土雾中，几个试图绕后逼近的黑衣人直接被掀飞。
他转身对李二宝低声说：“你认得出谁是王远东那边的人吗？”
李二宝喘着气点头：“他们戴耳骨骨麦，没缅文臂章。”
“好，那就全杀。”
而此时，村中彻底陷入失控。
火光从晒麻屋一路烧到东侧的堆料棚，炽热的气浪灼烤着整个村庄。
枪声远近交织，夹杂着惊叫、犬吠与炸点回响，天边像被火烧红的布帘，压得人喘不过气。
刀昂站在高地的望屋内，透过破窗望着那团烈焰，脸上没有惊慌，只有阴冷。
他抬手掀开脚边的地板，吼了一声：“小满，把女人孩子全都往后井道送！”
“地窖口打开，二十分钟之内，全都躲进去，不许一个留外头！”
“老张、歪嘴，你们把麻砖仓拆了！动尾茅房那块底砖！”
“从地下通道搬出砖货，堆满村口！”
几个小头目一听，愣了：“刀哥……那是你囤的——”
“听不懂人话？”刀昂陡然转身，一巴掌甩过去，“要保命，还是要钱？”
“咱们这村子守了十年，不是守给两个死人看——是守给活人留一口喘气！”
他双手掀开墙边的帘子，露出一口带铁锁的暗柜，抽出一个沾着红印章的卷轴，塞进怀里，又将一把上满弹的仿制AK甩在肩头。
“那两个外人不是我们村的，是谢涛偷带回来的，是他搞的——从头到尾你们都不知道。”
“记住这句话，不许多嘴，不许摇头。”
“谁敢招了，谁死！”
村口方向，第四步兵营的装甲车灯光渐亮，推进队正逼入麻田边界。
刀昂深吸一口气，吩咐完所有人后，孤身快步穿过后街，带着几个搬砖的村民直奔村口。
……
不到十分钟，一堆密封包裹着货号标签的麻砖被整整齐齐堆放在村口晒场上，用防雨布盖着，隐约能看到“Z07-R5”之类的走私标码。
刀昂一身沾灰，麻衣褴褛，却步伐从容。
他大步迎着军人方向走去，手里高举一块白布。
“我是本村值事人，刀昂！”他高声喊道，声音压过爆炸残响。
“这里是合法麻田村，所有登记都有批文——今晚出事，是有人藏匿伤兵、擅自引敌！”
第四步兵营的指挥官戴着战术耳麦，一眼扫过现场，冷声喝问：“谁藏的？你村跟他什么关系？”
刀昂猛地跪下，将一块被血染过的破纱布举起来。
“谢涛！”
“是他！他三年前来我们村躲债，平常就神神叨叨，不跟人说话。这次背着我们从山里抬了两个死人回来，谁也没敢管！”
“我们也怕惹事，但他有枪，我们拦不住！”
军官眯起眼，看向他身后那堆整整齐齐的麻砖。
“这是什么？”
“给您过路费。”刀昂低头，“我们全村上百口人，没犯事，没藏人，没动枪——谢涛带人去了后山，但人不是我们村的。”
“您要查，要杀，要炸——都随您。”
“但求放过村子，放过我们这些穷苦人。”
军官目光如刀，盯了他十几秒。
刀昂低着头，额头贴着泥地，整个人看似卑微至极，实际上，手心早已握紧了那枚藏在袖中的金属雷管。
……
终于，军官挥了挥手。
“让后排人收砖，留下两个排，封住村后山，其余人往地道方向追。”
黑衣人也悄然收起枪口，一言不发地转身追向山道。
刀昂缓缓抬头，脸上浮现一丝笑——
但那笑意只在火光里一闪而逝。
他低声道：
“给你们的，也只有这些了。”
“谢涛，剩下的路，你自己走，我不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