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说他是好人？
谁家好人是从开酒吧起家，一路伴随着打架斗殴的传闻？
谁家好人能在国外那片法外之地混得风生水起，甚至闯出些“惊天动地”的名头？
他身上的草莽气、那股子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的狠厉决绝。
是姚静这种在系统内待久了的人本能警惕和排斥的。
她一开始并不同意秦瑶和李二宝交往，极力反对过。
可架不住自己那个同样执拗的女儿，一头栽了进去，铁了心要跟着他。
她观察了很久，发现李二宝对秦瑶倒是真心实意，保护得极好。
也从未将秦瑶卷入他的那些是非中，她这才勉强默许。
她也明白，像李二宝这样白手起家、挣扎到如今地位的男人，身边不可能只有秦瑶一个女人。
别说他了，就算是她身边一些稍有成就的男人，暗地里三房五房的还少吗？
只要他能处理好，不让秦瑶受委屈，这似乎也成了某种她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然而，现在最让她感到不安，甚至有一丝恐惧的，是米彩肚子里的孩子，是李二宝亲哥李大宝的！
这个秘密，是她早就知道的。
她也比任何人知道，李二宝和米彩之间的关系，远比外人想象的还要复杂、深刻。
他们不是情人，却因李大宝而绑定了一种超越寻常情谊、甚至可能带有家族责任和特殊羁绊的关系。
米彩肚子里，是他李二宝的亲侄女！
是他已故大哥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
当初，是李二宝亲自说服了怀着他大哥骨肉的米彩，走上这条配合调查、戴罪立功的路。
他或许曾向米彩许诺过某种光明的未来。
或许曾保证过会护她母子周全。可结果呢？
米彩几次濒死，如今更是生命垂危，连孩子都可能面临一出生就失去母亲的悲惨境遇。
这结局，与李二宝当初预想的，恐怕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彻底的失败和悲剧。
姚静几乎能想象到李二宝此刻的心情。
那个男人，重情义，尤其是对家人。
大哥的遗孤和女人落到这般田地，而他还是那个亲手将她们推上这条不归路的“说服者”！
这种强烈的负罪感、挫败感和无能为力的愤怒，叠加在他对米彩那份复杂难言的特殊情愫上，会催生出怎样可怕的能量？
更重要的是，李二宝和米彩之间的关系，本也就说不清道不明。
不然以米彩当时的身份地位，和对调查的对抗性。
怎么可能答应李二宝，配合他们？
现在，李二宝会不会将这一切归咎于……这个她？
归咎于案件本身？
他会不会认为，米彩的牺牲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和保障？
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是会更加不顾一切地去追杀赵明德？
还是……会做出其他更过激、更不可预测的举动。
甚至影响到刘荣案最终平稳落地，影响到南都刚刚恢复的秩序？
姚静的指尖微微发凉。
她发现，自己之前对李二宝的认知，可能还是流于表面了。
当这样一个复杂、强大且内心充满执念的男人，被触及到最核心的逆鳞时。
他所爆发出的力量，恐怕会远超任何官面上的预估和防范。
风暴眼，似乎已经从病床上的米彩，转移到了那个远在曼国，却与南都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李二宝身上。
而她女儿秦瑶，此刻又在哪里？会不会也被卷入其中？
夜色浓稠如墨，姚静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不仅仅来自职位。
更来自一个母亲和一位决策者的双重焦虑。
“请进。”
门被推开，夏洁走了进来。
她脸上惯常的沉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严肃的神情，眉头微蹙，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姚静心里猛地“咯噔”一下，第一个念头就是：米彩出事了。
她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直起身，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夏洁？是不是医院那边……”
夏洁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姚静误会了，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姚市，不是米彩那边的事。”
姚静闻言，悬到嗓子眼的心稍稍回落，但看到夏洁脸上并未舒展的严肃，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那是？”姚静疑惑地问。
夏洁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地吐出三个字：“杨老……杨久仁。”
姚静的瞳孔骤然收缩，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位虽然年迈却依旧脊背挺直、眼神锐利的老人形象。
杨久仁，这个李二宝在狱中的忘年交，对李二宝有再造之恩，被李二宝视若父亲。
他入狱前职位极高，人脉深远，连夏洁都算是他的门生之一。
同时，他还有一层更特殊的关系，他是姚静的前夫。
前段时间因为重病，才被专程送到上京最好的医院医治，情况一直不是很好。
“杨久仁他……怎么了？！”
姚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她的心头。
难道上京那边传来噩耗了？
夏洁看到姚静瞬间煞白的脸色，知道她又想岔了，赶紧补充道：
“姚市您别急，杨老他人没事，身体情况还算稳定。”
“只是……他向上京方面和省里提出了申请，想回南都来。”
“回南都？”姚静愣住了，“为什么？”
她很不明白，为什么眼下这个重要节骨眼，杨久仁，会突然想回来。
夏洁看着姚静脸上变幻的神色，知道她心中的疑惑和凝重。
她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我来找您，主要不是因为杨老要回来这件事，而是……”
“杨老在电话里，通过保密线路，特别向我提出，他希望……在他回到南都后，能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和地点、”
“与您单独见一面。”
单独见面？
姚静彻底怔住了。
很久后，她才开口：“老杨，什么时候回来。”
“天亮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