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眨个眼的工夫,那人就不见了,可就是这一眼,便让邢霏无比确信,是那个人回来了!
傅绍言回来了!
确认过这点的邢霏几乎都忘了该怎么呼吸,直到察觉到不对的肖遥贴着她的眼皮来回晃了好几下巴掌,邢霏这才回过神,转头看向对方。
“怎么了?”
被反问的肖遥也有点懵,晃了晃脑袋跟个傻子似的开始回忆是不是自己遗漏了什么,半天过去,回忆完毕,确认过他的眼睛和脑袋一直都在线后,他这才指着自己的鼻头反问:“你问我怎么了?我是想问你怎么了?你……”
事到如今,虽然不清楚那家伙为什么回来的邢霏还是本能地选择了维护,她眼睛一眯,拿出一副动气的模样把那个顺藤摸瓜、想顺着自己目光瞅点啥的傻小子扒拉开,接着就假借翻书的动作用胳膊格挡住、不再给他往外看的空间。
“前一秒不还在关心你杨姐吗?咋,就关心一秒啊?”
“不是、没有,我哪能……”
事实证明,在办案过程中的笨手笨脚显然比当下的笨嘴拙舌要安全得多,至少不会让他遭遇像现在这样的内外夹击,所以被杨呐和邢霏的眼炮对轰了一秒后,他还是选择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脚底抹油先溜了。
随着木板门打开再合上,房间里又只剩邢霏和杨呐两人了。
而因为失恋说法耿耿于怀好半天的杨呐也终于逮着机会好好和她说道说道,把拧紧的碘酒瓶往桌上一搁,她人就瞬移到了邢霏身旁。
“你……”
兴师问罪的话才开个头,下一秒她竟发现自己的讨伐的对象跑了?
桌上,那本才出演过挡箭牌角色的艾青诗集正朝杨呐做着招手运动,一页接一页地闭拢扇出了嗖嗖阴风,就像邢霏随口找的那个借口一样,光听都觉得假模假样。杨呐盯着那书忘了三秒,堪比图钉的眼睛紧随着那个飘过窗影的人移向了宿舍楼外。
“出去帮忙?真善美的人设演起来上瘾了?”
盯了窗帘和门缝夹出来的那窄小一天看了又看,确定邢霏真的在帮那家把行李搞飞的人家整理东西,自觉无趣的杨呐只好愤愤撒手,也学着邢霏的样子,出门去找点事干干。
不过半天光景,进进出出的家长已经接走了大半的学生,为数不多因为这样或是那样原因留下的男生脸上也因为警报解除少了往日的紧张,这不,杨呐才走出房间,迎面就看见一个嘬着奶茶管子挂在楼梯扶手上朝外瞧热闹的家伙。
“许昂扬?”杨呐盯着他手里的奶茶,奇怪怎么刑侦那边放外卖进来了?
归功于她过于赤裸的眼神,觉察出不对的许昂扬顺势举手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的东西:“杨法医好,这是我同屋那个瘦子走前让他妈买的,我屋还有两杯,等会儿我给你们拿下来啊?”
死小子,该读书的年纪,满脑子想的全都是泡妞,杨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随后走到许昂扬站的地方,学着他的样子朝外看去,“甭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这个‘们’是什么意思,想追人也别拿我当幌子。”
杨呐就差把嫌弃二字写脸上了,偏偏许昂扬跟听不懂人话似的非但没受半点打击,还露出一脸打了兴奋剂似的欣喜,“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你脑没病吧?”杨呐快被对方的白痴打败了,瞬间没了和傻子肩并肩的想法,直接迈步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随着厚重的棉布门帘掀起,来自屋内的热气同门外猛烈的冷空气当场对撞出巨大一捧白气,呼啦一下升腾开,再化成一粒粒细小无比的透明颗粒坠落在半灰半黄的北风暮色里。
邢霏就站在那片暮色中,弯腰给那一家傻不拉几捡拾东西,只有蛋黄大小的太阳此刻刚好挂在她背上,不细看,很容易把它当成邢霏背着的小背包。
哎……
就当许昂扬感叹着画面太美好的时候,绵帘落下,光鲜温暖的美如画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扑面而来的唠叨埋怨以及那没完没了的臭衣臭袜子味……
哎……
他又叹了一声,扭头往楼上走,刚才下楼时,住隔壁的大楼行李打包到一半,估摸着现在应该在收尾了,他想趁着人还没走前让他们再帮自己把晚饭的外卖取进来。
许昂扬在宿舍楼里对着菜单表演选择困难症的工夫,楼外的邢霏正目送着那家大包小裹的峡江人朝大门的方向走。
虽说从到达的那刻开始,这对来自南方小镇的夫妇俩就表现出某种应激性的暴躁,可在帮他们拿东西的时候,邢霏还是从对方笨拙的反应里读懂了粗鲁背后源于对儿子安全的担忧。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虽然没为人父母,可此时此刻,在她第三次试图找到傅绍言踪迹未果的那刻,她觉得自己是能和成为爹妈才有的那种担忧之感达到共鸣的,毕竟担心和忐忑这种情绪不会因为对象是儿子亦或不是儿子而有什么区别。
此时此刻,试图往楼里摸索的傅绍言不清楚自己正被自己的前女友当儿子似的惦记,自然也不知晓那个演技不佳的女生这会儿为了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呆在外头多找他一会儿,已经连续帮了第三家人了。
远超平时负重的工作强度让邢霏在搬到第九箱的时候人就已经喘的不行,她就像一台老式蒸汽车似的,停在原地,手还没碰到箱子就开始大口大口喷气。
这幅样子看地回头搬箱子的男主人于心不忍,生怕邢霏一个大气没上来再让他们这个本就提心吊胆的家庭更雪上加霜,所以趁邢霏不注意,他直接朝一旁的家人使了个眼神,脚底抹油,溜了。
等邢霏把嘴里这口气喘匀了,那家“跑路”的人早已没了影子。
东北的冬,天黑的速度就像安了加速器,不过眨个眼的时间,原本还在树杈里往外探头探脑的大球就消失在地平线以下。
天尽处,一抹浑浊的橘似乎是还在不断下沉的太阳在表达自己对不想过早下班的抗议,可很快,更多的灰色、雪色以及更浓重的黑漫上来,最终把那点挣扎压了下去。
不知怎么的,那个瞬间,邢霏忽然觉得哪里似乎不对,可真当她想细究究竟哪儿不对的时候,那种怪怪的感觉就如同消失殆尽的阳光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连成线的一直通向远处的市中心,林立的楼宇树影间,又有一股力量加入到和夜色的抗衡中。
邢霏回过头,刚好看见亮起盏盏灯火的宿舍楼上,有个人在作妖。
那人逆光出现在灯火中,背对着她的角度让邢霏看不清他的五官,可朝夕相处那么久的人,她又哪会认不出那细细高高身型单薄不动则已动起来就明显手脚不调的人是谁呢?
白天她才听说他受伤去了医院,现在倒好,自己跑回来不说,怎么又干起了翻墙爬窗的活计了!
邢霏越想越气,直接夜景也不“欣赏”了,拿起立在墙根下面那个老旧的宿管打更喇叭,一路杀进了宿舍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