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
无尽的虚无。
这里没有光，没有暗，没有上下左右，甚至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
仿佛一切的概念在这里都被彻底抹去，回归了最原初的无。
苏命就在这片虚无中漫步。
他的脚步很轻，落在无形的“地面”上，不曾激起半分涟漪。
身上，此刻的他还穿着那身鲜血浸染到暗红的白衣，破损处露出下方莹透着不朽光泽的帝身肌肤。
“嗬……”一声沙哑的低笑从他喉间溢出：“这里就是地狱吗？”
苏命轻声呢喃，脸上泛着一抹复杂之色。
他并没有死，但为了打败守苦，他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那百年鏖战中，苏命手段尽出。
肉身崩毁了无数次，又以生之道则强行重塑……可哪怕如此，依旧看不到任何希望。
直到最终，苏命才选择了接纳自己的心魔。
在与心魔融合那一刻，苏命只感觉到了一种灵魂前所未有的统一。
力量也攀升到了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境地。
但尽管如此，大罗金仙之力，依旧不是苏命可以轻易抗衡的。
没办法，他只能动用了最后一次葬神之禁以及死神塔的全部力量。
这才将守苦部分神元封印，更将他从那高高在上的大罗之境打落凡尘。
至此，世间再无守苦大罗金仙。
但这一战的代价也是极大的。
“世间……我怕是再也回不去了。”苏命低语，眉心处一座漆黑的小塔虚影散发着淡淡神光。
那是死神塔，如今已与他合二为一。
这就是完全动用死神塔之力的代价，需要苏命背负起完整的死神塔主人之责。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今的苏命，已经算得上真正的神灵。
但也是在同一刻，苏命感受到了来自仙域和人间界的排斥。
是边境长城！
长城的一边，是仙域和人间界。
另一边以及他现在所处的空间，才是其余存在该待的地方。
而这里，便是地府！
是黄泉一脉的所在，也是死神塔最后给苏命打开的通道。
“嗡！”
或许是感受到周围的气息，苏命眉心的死神塔轻轻嗡鸣。
紧接着，两个古老的符文在他头顶浮现。
“审判！”
虽然在之前，苏命从未见过这两个字符。
可不知道为什么，苏命却是瞬间便明悟了这两个字的意思。
“你这小塔，总不能让我顶着这两个字在地府游走吧？”
苏命苦笑，把自己变成孤魂野鬼一般也就算了。
现在还莫名给自己头顶来了两个字。
一时间他也有些哭笑不得。
“嗡！”
但或许也是感应到了苏命的内心波动，下一刻，苏命头顶的字符瞬间隐去。
连带着，就连苏命眉心的死神塔虚影都缓缓消散。
“这才对嘛！”
苏命轻笑，如此，好歹也算是一种安慰了。
剩下的时间，苏命开始继续探索地府。
他在这里走了很久，这里没有时间概念。
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是万年。
就在苏命觉得百无聊赖之际，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点光。
那是佛光。
苏命一眼就认了出来。
“终于可以见到一点不一样的了吗？”苏命轻声低语。
之前，他从未想象过地府是这般模样。
他甚至以为余生都要在这漫长的虚无中度过，可眼前的佛光却是在告诉他。
哪怕在这里，他应该也并不孤单。
继续前行，最终，一尊熟悉的佛陀光影出现在了他面前。
这尊佛陀，苏命并不陌生。
正是年少时苏命曾通过死神塔意识意外见到的那尊佛陀。
“施主，你终于来了。”
看到苏命，佛陀光影微微一笑，似乎等待已久。
“原来你身处地府之中，也怪不得我成道之后寻觅你许久，也未曾找到你的踪迹。”苏命哑然一笑。
自己巅峰时期，也曾神游天地，试图找到这尊神秘的佛陀。
毕竟，他可是见过死神的存在。
只可惜，哪怕他搜遍了所有地方，依旧是一无所获。
“呵呵！”听到这话的佛陀微微一笑，而后化作一个老年僧侣落到苏命身旁。
“我即是空，空即是我。”
“世间虽没我踪迹，可我却处处都在。”
苏命没工夫听老佛陀在这里谈论禅理，只是指了指面前的一片虚无道：“这就是地狱？”
“当然不是！”佛陀轻轻摇头：“施主并非身死而来此地，自然是需要接引。”
“这不，我来了！”
说着，佛陀轻轻甩手，紧接着，一道幽暗的光门在面前浮现。
“小判官，跟我来……”
“判官？”听到这话的苏命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看到苏命疑惑的模样，佛陀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哈哈一笑道：“地府虽然已在昔日一战中破碎，但也保留了部分。”
“你通过那位的塔来此，加之那位给你的身份印记。”
“很显然，他早已预料到了今天。”
“而他留给你的第一个职位，便是判官。”
苏命一愣，骤然想起了刚才在自己头顶显化的审判二字。
“感情，这还是我的身份象征……”苏命哑然一笑，而后一步迈向光门：“如此，就让我看看，地府是什么模样吧……”
身后，佛陀笑意更深，同样是一步迈入其中……
穿过光门，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仰头望去，天空是永恒的昏黄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压抑的暮光。
脚下的大地龟裂，蔓延至视线的尽头。
远处，依稀可见连绵宫殿的轮廓，但无一例外，皆是断壁残垣，瓦砾成堆。
曾经庄严的廊柱倾倒在地，雕刻着鬼神图案的墙壁布满裂痕。
空中，还有丝丝缕缕闪烁着微弱光在游荡。
它们形态各异，却大多残缺不全。
有的少了手臂，有的面容模糊，有的甚至只是一团不规则的光晕。
“地府……怎会变成这样？”苏命微微蹙眉。
眼前的一切，与他想象中执掌生死轮回的幽冥之地相去甚远。
老佛陀站在他身侧，脸上的笑意早已收敛。
“阿弥陀佛。施主所见，便是如今地府的景象。昔日绝地天通一战，波及诸天万界，很不幸，最终连这轮回重地亦未能幸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