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听到敲门声,李易打开门把客人迎了进来。
陈最看向来人,淡声道:“过来坐,”
虞陈坐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看着陈最问道:“书记的身体无碍了吧,”
陈最斟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嗯,已经大好,”
“那就好....”
他略显恭敬的扶了扶茶杯,犹豫着开口:“书记找我...是有事吧...”
陈最端起茶杯浮了浮茶沫,笑着问道:“跟你随便聊聊,”
他抿了一口茶,“许毅然走后,你觉得这个位置....谁能坐上?”
虞陈微惊,随后满是避嫌的摆手:“书记,这个话题,怎么着也轮不到我说道啊....”
陈最放下茶杯,温和的笑笑:“莫慌...”
“当闲话聊就行,说到底,我对辛县各部的干部,也不是特别了解....找人问也不知道找谁...”
他看向虞陈,“我觉得至少在你这里,我能听到几句真心话....”
虞陈想了想,脸上的神色沉默下去,他把茶杯中的水灌进肚,看着陈最说:“副书记这个级别的干部,一般都是市委指派吧,”
“我有提名权...刚出了许毅然这事,我是希望来个能干事的干部,”
听了陈最的话,虞陈默了默,“书记,我不知道怎么说,您直接问吧,”
陈最给他又斟了一杯茶,缓缓开口:“按照正常接任循序,副县长应该是最合适的,”
他看向虞陈,“为何辛县的副县长一直悬空呢?”
虞陈扶了扶茶杯,开口道:“七几年的时候,开会讨论过这个事,当时县委能用的人很少,讨论几次没有合适的人选,程老书记提议暂时空缺....这么多年也一直没....”
“哦....”
陈最沉吟数秒,“当时的许毅然还没当上副书记吧,”
“没,当时他是公社的党委书记...”
说到这里,虞陈止住话头,端起茶杯吹了吹。
陈最:“城关公社的书记,跟程老有亲吗?”
虞陈:“这个没听说,”
他看向陈最,“书记,他年纪好像比我还大,”
“嗯,对,学历也不够....”
现在对干部选拔,已经有“四化”要求了(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革命化),接任者多在40-50岁,高中以上学历。
“我看宣传部的行事风格,行事过于拖沓了些,部长看着也不像个绵软性子,怎么就带不起来队伍呢....”
虞陈讪讪的放下茶杯,“书记,宣传部的部长....跟我是亲戚,”
陈最挑眉,“我又没让你举荐他,只是跟我聊聊他这个人....放心,我没打算处置人,就是问问...”
虞陈轻咳一声,“他吧....就是怕犯错....”
“做一件事容易瞻前,然后再顾后....想的有点多,这段时间共事,您应该也发现了,他把该做的事做好后,会再问一下您,您点了头,他才能放心去做....”
陈最点头,“是啊,”
他确实发现了。
“可他为什么这么做?能改吗....”
虞陈悻悻,“他就是个谨慎的人,改....估计有点难。”
陈最若有所思的垂眸,他这样的干部,缺乏开拓性,但能确保政策执行不走样,就是体制运行的\"安全阀\"。
适合程序至上、风险可控的岗位。
在宣传科这种偶尔需要创新的地方待着,有些不太合适了。
但现在也不是调整的时候,暂且记下来。
陈最笑了笑,“组织部的黄明峰,也是个从公社出来的干部,是吧,”
虞陈点了点头,“而且是从泗店出来的....”
“老区啊....”
陈最坐直了身体,神情也跟着肃穆起来。
“他父亲当年,就是跟着部队走的....欸,”
说到这里,虞陈叹了口气,“在战场上瞎了一只眼,还瘸了一条腿...回来后没几年就没了....欸....”
他看向陈最,“黄明峰这个人,小时候爷爷奶奶养大的,后来两位老人去世后,他靠自己父亲的抚恤金上了学,脑子还算聪明,好像还上了大专,是师范毕业...”
“他今年好像46了....”
虞陈点了点头,“是,比我大六岁,”
在组织部干了数十年,能力和资历都够,又掌握干部资源,目前占位第一。
陈最暗自琢磨着,随后看向虞陈,笑了笑,“虞部队对辛县,真的很了解,”
虞陈笑了笑,“我之前负责修订档案,还在纪委干过一段时间,看过所有干部的档案,再加上老家就是这辛县县城的,对于本地的干部,确实很了解....”
陈最再次给他斟了杯茶,笑着说:“受益匪浅,”
“我就说,在虞部长这里,能得到一些真话,”
“我也没什么大本事,就是想着....这辛县能变好,越来越好....”
虞陈惭愧的低了低头,“说来惭愧,我自己孩子的上学问题,在这县里都没办法解决,只能找关系把儿子送到了市里,”
陈最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人之常情,苦了什么不能哭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会改变的,”
虞陈重重点了点头。
“书记,天也不早了,您早点休息,”
陈最站起身,“都在一个宿舍,没事常来聊聊,”
“好的书记,”
李易起身将他送出门,关上院里的小门,和宿舍的门。
“书记,这是我记的笔记....”
陈最看了一眼,“你把我们刚才的话都记下来了?”
“嗯...”
陈最笑笑,把笔记本放在桌面上,“虞陈推荐的那个人才,报告写出来了吗?”
李易看向他,“书记,那份资料,我放在书房了,您...没看?”
“嗯?”
陈最不记得自己看到了这份报告,“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