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走廊里,行尸走肉般的道士,蜂涌而来。
后方敌人窥视,寻机而动。
接战,就会被缠住。
我立刻毫不犹豫地后退数步,纵身撞破走廊窗户,飞出酒店。
下方,是酒店正门前的广场。
高尘静和谢尘华正在重围中厮杀,向着大门方向步步推进。
更远的街面上,有绿色的车队急驰而来,打头是辆吉普,后面跟随的都是带着顶篷的卡车。
街口处,已经有警戒线设立,守岗的士兵正抬开路障,给车队让路。
走廊里,一众道士急撞上来,冲在最前面的两个一时没刹住,撞到窗台上,半个身子自窗口探出,没等缩回去,后面的道士已经冲上来,直接将两人撞出窗外。
两人在空中急速下坠,突然清醒过来,发出惊恐的尖叫。
我弹出牵丝,钉在墙上,借力在空中划了个半弧,转到楼梯间的窗外。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层层楼梯上,站满了人,头戴圆顶软帽,身着迷彩,手中举着枪,身子紧贴墙面,抬头看向楼梯上方。
我落到墙上,一脚踹碎玻璃,摸着挎包里的手雷,拔了安全栓就往里扔,一口气把十余枚全都扔了进去。
走廊上的士兵听到声音,纷纷扭头,看到飞进来的手雷,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他们的表情就定格如此。
下一刻,爆炸声响起。
楼壁震动,硝烟灰尘顺着窗口滚滚而出。
剧烈的爆炸声,引得下方广场上厮杀的众人纷纷抬头。
我向着浑身浴血的高、谢二人挥了挥手,然后手臂在空中划过一个弯,高高举起,伸展的手掌握成拳头,再伸出食指,指向沿街急驰而来的车队。
下一刻,头车吉普的司机脑袋突然爆开,车子瞬间失控,一头撞进路边的店铺里。
紧跟在后面的第一辆卡车几乎在同一时间爆胎翻倒,横在街上,大量的士兵被从中甩出来,洒了一路。
第二辆卡车一个急刹,带着尖锐的磨擦声,向前滑行,重重撞在翻倒的第一辆卡车上。
爆炸瞬间发生。
火光伴着浓浓黑烟冲天而起。
后面的车子急急停上,大批士兵自车篷里慌张跳下来,猫着腰向街两边急跑。
跑动间,不停有人栽倒在地。
士兵们不敢跑了,或是抱头趴到地上,或是就近蹲下掩蔽身子,扭头四下张望,寻找狙击手。
街边房顶上突然有人站起来,肩上扛着单兵火箭筒,对着街面就来了一发。
火箭弹带着破空尖啸,拖着长长尾焰,撞向路面停滞的卡车。
缩在卡车四周的士兵大骇,四散奔逃。
火箭弹射入卡车,轰然爆炸。
街面上乱成一团。
我一拍墙面,扯着牵丝荡起,转回到刚才破窗而出的位置,钻回走廊里。
原本挤在这里的道士们正向着楼梯方向涌过去。
我这边一落地,一众道士便好像有心灵感应一般,齐齐转身,又向我冲过来。
但其中有一人,动作却缓了一步。
我看得清楚,一抖袖子,喷子滑出,挺枪迈步前冲,连连射击。
当面冲上来的道士成片倒下,后面的道士却神情木然,依旧冲击不停,完全没有对死亡的畏惧。
唯有那个慢了一拍的,越来越往后靠。
我一抖袖子,把藏身上的手雷扔了两颗出去,把当面冲上来的道士清空,旋即借着这爆炸打开的空档,急步上前,闯入人群中,直奔目标而去。
那慢一拍的道士见状大骇,掉头就跑。
四下里神情木然的道士则一拥而上。
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这逃跑的慢一拍道士踹倒在地,收了喷子,反手拔出军刀,转圈一斩,将冲上来的道士尽数砍刀,然后收刀入鞘,一把揪起那倒地的慢一拍道士,拖着他往后跑了几步,看了眼房间号,选择其中之一,闯进去,反手把门掩好,把那道士往地上一掼,抖袖子滑出喷子顶在他的脑袋上,道:“三清在上,可证我言。接下来,我问你答,老老实实,饶你一命,答错一个字,就打爆你的头。”
说完,一错喷子,就在他耳侧,轰的开了一枪。
铁砂擦着脸侧飞过,带走好大一片脸皮。
那道士瘫软在地,捂着鲜血淋漓的脸,叫道:“别杀我,我说,我说。”
只是他另一只手却借着瘫倒的动作,缩在袖子里捏碎了什么东西,声音虽轻,还用大喊来掩盖。
我只当不知道,问:“你叫什么名字?一清道的,还是玄理会的?”
那道士微微一怔,我便把喷子往他脑袋上戳了一下,他立刻道:“莫三正。一清道士,也是玄理会的会员。”
我问:“玄理会的计划是什么?给你三句话讲清楚。”
莫三正嘴唇哆嗦了一下,急道:“用交流大会做饵,引你到印尼来。要是你来了,就组织人手伏杀。要是你不来,一清道就可以占据东南亚正道大脉传承大义,断掉你染指东南亚宫观,把地仙府公开打成外道,挤压地仙府生存空间的计划。”
我问:“你们想用什么手段伏杀人?”
莫三正道:“我们从雪山大佛爷那边请了高手过来。”
我问:“雪山大佛爷凭什么帮你们?”
莫三正道:“我们同雪山大佛爷有盟约,约定相互扶持,共谋大计,从前年开始,就互相派遣各自得力弟子交流学习。迦梨仙尊为了这事常驻新德里居中联络,帮雪山大佛爷在印度发展势力举办法会出了大力。你们高天观的黄元君本来就跟雪山大佛爷有旧怨,前阵子又在香港击杀雪山大佛爷座下四大法王之一的军荼利法王,还嚣张留字召示,早就令大佛爷座下众弟子愤怒,要不是你们躲回国内,早就要去报复了。这次玄理会计划引你出来狙杀,正中他们下怀,所以一拍即合,派了十余名高手过来。”
我心里微微一动,若有所感,面上不动声色,继续问:“他们现在藏在哪里?准备在哪儿里出手?”
莫三正道:“他们就藏在酒店三层,只要你能冲到三层,他们就会出手伏击。”
我问:“为什么要等在三层,不是立刻出手?”
莫三正道:“我们还打通了军部关系,请他们派军队助战,如果能击杀你最好,击杀失败也可以消耗你的力量,给他们创造获胜机会。”
我问:“如果两层都拦不下我呢?你们还有什么计划?”
莫三正道:“我们会立刻杀光斗姆宫里的各国宫观寺院代表嫁祸给你,引发各宫观寺院对你的敌视。”
我问:“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没有九元真人到场?”
莫三正道:“仙尊们的意见不统一,又各都有事在身,没法赶过来,所以只能由我们玄理会主持行动。”
我问:“你们玄理会这次来了多少人?”
莫三正道:“来了九个人,但除了我,都没有直接参加行动,只在后面提供支援。”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神情语气不免愤恨幽怨,显然心里极是不平。
我便盯了一句,道:“只派你来做炮灰送死?”
莫三正底气不是很足地道:“这是给我建功的机会。准备这么充分,就算你是真神仙,也一样逃不掉……”
我嗤笑了一声,道:“你自愿来参加行动,是准备亲手击杀我,挣个大功吗?挣了大功能怎么样?当上九元真人?”
莫三正道:“我不是自愿的,一开始让自愿表态,结果没人吱声,就改成了抓阄,我抽到了,就只能我来。”
我问:“为什么来参加行动?都不来不就得了?”
莫三正道:“想控制这些道士,必须得贴近距离才行。”
我问:“这里已经禁法,你还能用迷神控念的法术?”
莫三正道:“不是法术,是科学,我们从美国学来的先进技术。平时就打着强魂健体的名号喂这些一清道士吃美国产的特殊药物,需要的时候,使用特定声波来激发潜伏药效,控制他们的简单行动,这个发声波的机器有效范围太小,离得稍远点就会失效。”
说到这里,他主动从腰里摸出个小方盒子来,双手奉给我。
我瞄了一眼,没有去接,示意他扔地上,道:“你们这是特意拿这些一清道士来送死吧。最后这个凶手肯定要栽到我头上,还是要把杀戮东南亚同道的罪名扣我头上?”
莫三正瑟缩了一下,道:“是这么计划的。本身这些流传在外的宫观寺院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当年国内环境变化才出国的,自然就对你们这些内地出来的人有敌意,你要是造下这么大的杀孽,他们就更不会相信你了,这也是破坏你计划的一环。”
我冷笑了一声,道:“你也是一清道众,就这么送同门去死,心里一点都不愧疚吗?”
莫三正道:“召他们加入一清道,本来目的就是用来做炮灰的,他们虽然有一清道众的名头,但实际上都没有正式开香堂入门,不算正式弟子。真正的一清道弟子总共只有三十多人,大部分都在新加坡,这次只来了三个人,现在都在斗姆宫那边看着来参加的各国宫观寺院代表,如果有变,他们负责对各宫观寺院代表下手。”
我点了点头,问:“最后两个问题。第一个,你们同雪山大佛爷交流了几批弟子,总共多少人,最后这一批交流了几个人,都叫什么名字,哪个仙尊门下,送到哪里去交流?”
莫三正道:“总共只有三批,每批七个人,交流一年回来,再换七个人。最后这一批也一样,六月的时候,刚刚送走,其中三个是迦梨仙尊门下,分别明见明净和明空,三个是妙玄仙尊门下,分别是达蓬、加措和包定成,还有一个是玄黄仙尊门下,叫王艳霞。都去了达兰小镇。”
我说:“玄黄仙尊死了,三清教也灭了,门下弟子也没几个活的,为什么还派他的门下去交流?”
莫三正道:“玄黄仙尊有门下是玄理会的重要成员,想要重建玄黄仙尊的力量,接替玄黄仙尊这个尊号,所以力争了一个交流名额,希望她过去能学到些特殊的密术,回来壮大玄黄仙尊余下的力量。雪山大佛爷当年携了许多密典奇术去达兰,既有密教的,也有他们收集的内地秘术,凡是交流回来的,都受益非浅,立刻就能独挡一面。”
我听到细微的响动隔墙传来,微不可察。
左右两侧的房间里有,上方的天花板里有,脚下的地板下方也有。
窸窸窣窣,仿佛虫子在爬行。
我只当没听到,做沉吟状,慢慢踱了两步,来到东南墙角。
这里摆了个一个高的装饰大花瓶。
里面藏着我预先存放的一支五六半和两捆炸药。
我靠在花瓶旁边,道:“很好,你回答的很痛快实在,最后一个问题,答好了,我放你走。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才向我动手?藏在三楼的那帮密教僧赶过来吗?”
莫三正闻言猛得跳起来,从袖子里拔出一柄闪着乌光的短刀向我疾刺而来。
我侧踏一步,进入他的视线死角,却没有离开花瓶左右,趁他没来得及转动视线,抬掌成刀,一刀戳在他的肋下。
莫三正闷哼一声,后退半步,立刻停止不动,用手按着肋下伤处,怒视着我道:“劫血术?你身为高天观出身的正道大脉,怎么能使这种外道杀伐之术。”
我说:“术无分正邪,杀你们这些外道,用外道杀伐之术不是正合适吗?”
说罢,我抬起喷子,对准他的脑袋,道:“你有两个选择,站着不动,被我打烂脑袋,或者躲闪逃窜,引动劫血术,日后受尽痛苦折磨而死。我要是你就选第一个,左右也是个死,至少不用遭太多罪。”
莫三正道:“你对三清发过誓,只要我老实回答,就放过我。我刚才回答的都是实话,你不能杀我!”
我微微一笑,道:“忘记告诉你了,我不信三清。”
然后,扣动扳击。
轰然大响声中,火光喷吐。
几乎就在同时,我头顶上的天花板破碎,一个黑影伴着如雨般的碎片,挟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