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音道:“年三十我要开坛祭拜师傅,天塌了,你也必须回来。”
我应了一声“好”,转而对郑定海道:“说说具体情况,我来看怎么办。前面发生过的就不用说了,战俊妮来的时候已经讲了。只说你们查找的进展。”
郑定海道:“酒店里有监控,动手的几个人都拍了下来,不过大部分人都低着头,看不清脸,只有一个人抬头看了监控,把脸拍了下来。公安那边把脸给郑六带去酒店的那个女人看了,那个女人说是带头的那个。绑郑六不图钱这话也是他说的。”
我说:“他是故意看镜头的?”
郑定海道:“对,公安那边说,绝对是故意看,就是露脸给我们瞧,让我们知道是谁做的。这是在公然示威!他们最终的目的很可能是要杀了小六,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人。”
我问:“找到这人了吗?”
郑定海道:“找到了,琉璃厂那边开古董玉器店的,姓王,叫王大魁,这店开快十年了,一直老实本分经营,没闹过任何假货纠纷,在公安那边没有案底,清清白白的普通人家一个。”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都有些微颤了。
赵开来几个人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这才是整个事情里最恐怖之处。
一个真正老实本分的普通人干不来这事,就算突然疯了想做这事,也没这个行动能力,更别提看镜头示威了。
所以,这人必定原本就是江湖匪类,只不过为了某种原因,才隐藏江湖身份,老老实实在琉琉厂开店经营。
如今为了绑郑六,他放弃了十余年的伪装,要么背后来头极大,要么自己所图极大。
我问:“抓到人了吗?”
郑定海道:“没找到人,不过在店里发现了两具穿着衣服的尸体,不对,是骷髅,皮肉内脏都没了,只剩了骨头架子,暂时还不知道是谁的。公安怀疑其中之一很可能是王大魁,动手的人先杀他,冒充他的身份去绑小六,这样就可以掩盖他本来的身份。那边已经在店里布控监视,看能不能抓到人。”
我思忖片刻,道:“如果他们想杀郑公子,绑去就会动手,不会留下营救的时间。”
郑定海声音有些低沉,道:“我知道。道长尽力就行,只要能找到人,不论死活,这个人情我一定认。你想要什么,提就行。”
我说:“我是出家人,不讲这些。先看看郑公子情况,然后再说其他的。”
朝着郑定海一伸手,道:“头发三根,血一指,左手中指尖出。”
郑定海二话不说,扯了三根头发递给我,又抬手把中指咬破,递到我面前。
我取黄裱纸写符做纸鹤,间中用到血发的时候,翻手间换成了郑六的,把郑定海的收了起来。
待需用飞虫做灵驱使的时候,我一抖手自袖子里放出一只细小的血红色飞虫,捏死置于符中。
照神道人的脸皮又微微抽动了一下。
我便主动介绍道:“这是蛊虫,选百余种毒虫置一罐内争斗搏杀幸存下来后,再以血肉药材精心饲喂,耗费三年才能养出来,然后每月都要取饲主自身心头血浇灌以维持血脉联系,这样才能驱使如意,如指臂使。正常来说,使这追踪术,只需要普通飞虫就行。可眼下大冬天的,飞虫绝迹,郑公子这事儿又透着蹊跷,所以不好用普通飞虫,便用这蛊虫吧。”
照神道人干咳了一声,问:“高天观没这法子吧,这么贵重的东西,真人是打哪儿弄来的?”
我笑着看了照神道人一眼,道:“前年去香港的时候,在屋邨大厦遇到个湘西来的草鬼婆,在使蛊虫害人,这是她养的。我除了她之后,还有些蛊虫没死,便收下来,原本打算借这东西做引子走一趟湘西,彻底铲除这草鬼婆背后的蛊寮势力,只是那之后事情太多,一直没拿出功夫去。”
这当然是假话。
这红色的飞蛊,是妙玄仙尊的。
好在照神道人只是出于好心给我打个补丁,省得过后被人拿这蛊虫说事,并没有深究真假的打算,听我解释完,便没再说话。
我把纸鹤做好,托于掌心,轻轻一弹鹤头,纸鹤立时动了起来,扑了扑翅膀,伸了伸脖子,原地转了两圈,便往西南方向飞。
玉福寺就在这个方向上。
我五指一拢,困住纸鹤,对郑定海说:“血脉至亲,必有所联,能以此追踪,证明郑公子还活着!”
听到这句话,郑定海微微松了口气,道:“谢谢,惠道长,你说吧,要什么?”
我摆手说:“见到郑公子再说。我们这就走吧。”
郑定海起身,对陆尘音道:“小陆元君,打扰了,等小六这事解决了,我再登门道歉。”
陆尘音道:“既然能上门,那就是个中缘法,我看你神色困顿,气短体虎,想是还没吃晚饭,正好我们晚上吃腊八粥,还余下一碗,原本说是留待有缘人,可巧你就来了,喝了粥再走吧。”
郑定海微微一怔,苦笑摇头,端起碗道:“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是不省心的,出了这么档子事,我哪吃得下去东西啊。”
虽然这样说,还是仰头把一碗粥喝了个干净。
喝的时候,眉头微皱,但终究没停下。
待放下碗,还道了声谢。
我也不多说,用手笼着扑腾不停的纸鹤,迈步就往外走。
陆尘音跟上来,道:“我送你到观门口吧。”
我笑了笑,说:“多谢师姐。”
便与她一同走出小院。
我们两个步子大且快,郑定海虽然在后面小跑急追,却也越落越远,照神道人只陪着他,也不急赶我们。
待到观门时,两人已经落得不见踪影。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北风凛冽,又飘起小雪,街面上空无行人,只有三辆轿车停在路边。
这是郑定海带来的。
很显然,他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跟我去找郑六的准备。
战俊妮说服了他。
我停步山门前,看着跟出来的陆尘音,道:“你的粥做糊了,挺难喝的。”
陆尘音微微笑了笑,道:“我知道,师傅以前也是这么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