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的核心处,那里没有任何实物,只是中央悬浮着一卷不断自我书写,然后朱砂古文随即漂浮于世的孟宗竹简。
这正是此座“字殛法狱”中最重要的心脏和审判官,这里的一切规则都是由它所写,由它所定,不可忤逆,不可评判,更不能擅自篡改,违者……杀无赦!
周围淡淡的血腥条纹可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或许也正是因此,前来夺取星官笔记的诸位,此时此刻都是心思沉重地停驻原位,且不说和平与否,最起码表面上相安无事,和睦共处。看来在取得笔记之前,他们是不可能再次动手厮杀了。
哦,对了,除过向问天和彩璇之外,这里其实还有六个人,他们分别是:
一、来自朝廷司天监的两位少监,一个不苟言笑,法令纹明显的中老年人,和一个眼神凌厉,面相正经的年轻人;
二、来自五斗米教遗脉的老者,江湖人称赛天师,头发全白,衣衫简约,据说擅长丹鼎、符水和驱鬼请神之术,甚至传言他还能以符纸召唤画中“墨精山魈”为己所用,但需时刻警惕不被邪祟反噬;
三、来自上古巫教分支了生界的中年女子,这是一名身穿宽松黑袍,脸上涂抹红黄色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侵蚀气息的女人;
四、这名中年男人看起来应该是一名逃犯,因为他的脸上刺有“囚”字,身材魁梧,气质刚硬,给人的感觉就像黑豹一样;
五、这是主动和向问天打招呼的那人,也是之前黄雀在后占了向问天便宜的那人,来自不知阙的绝顶高手,无影盗·飞廉,据说他和灵秀的小偷师傅时均还是同出一脉,此人长相清爽,为人欢快,虽说文化水平不怎么样,但的的确确是富家出身。
“这位带勾的兄台,怎么样?你能干它吗?”
能够来此,多多少少也能证明一些能力,所以飞廉以及其他几人并不会轻视向问天和彩璇。
相反的,飞廉还自来熟的搭话着向问天,生性使然的同时,眼睛还不停流连着彩璇,也难怪,毕竟彩璇那么漂亮,哪个男人要是不多看几眼恐怕才不正常吧?
“我们哥儿几个商量了半天,死了一箩筐人,结果屁都没有闻到,真是可惜,可惜啊。”
飞廉这人挺有意思的,粗鲁是粗鲁了点,但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他就是一个技术流,从来不搞什么权谋算计。当然啦,这家伙也没有什么传统上的道德观念,所以遇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时,那双忍不住的眼睛就死死盯上了彩璇的臀。
“这竹简……嘿,小子,你往哪儿看呢?”
“嘿嘿,兄弟,你这女人看起来真不错啊,屁股又圆又翘,哪儿淘的?给兄弟也指一条门路呗?”
飞廉这人倒也不客气,竟就这么恬不知耻的当众评判起了彩璇。
“滚,这是我的,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珠子。”
说起来这向问天也是难得护食,还记得当初有人不依不饶的都当面向彩璇求欢多次了,结果这家伙不仅没有阻拦,甚至还不屑一顾的扔了句‘你自己的事儿就自己看着办呗,与我何干?你又不是没长嘴?’。
哎,可想而知,那给彩璇气得啊,最后愣是把这混蛋追了一整条街,狠狠在屁股上踩了好几脚后这才堪堪消气。
然而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谁能想到当初五大三粗,木讷愚蠢的棒槌,如今居然懂得护食了?
所以彩璇见此,也是眼睛眨巴眨巴,布灵布灵地看着向问天,她其实很享受被对方保护的状态。
“兄台何必小气呢,”飞廉继续逼逼赖赖道,“小嫂子这么好看,让大家开开眼……”
“放你娘的屁!”
向问天也是不拘小节之人,所以当即便骂了回去,而也就是这一骂,让本来还琢磨着怎么才能解密孟宗竹简的几人顿时如遭雷击,下意识的就一并看了过来,看向了几个非同一般的年轻人。
或许他们也好奇,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这样的本事?
彩璇是要脸的人,虽然跟着向问天一路走来改变了不少,但终究还是脸皮儿薄的姑娘,所以这样的处境下,她也是小心拉了拉对方的衣袖,示意不要张扬和粗鲁。
但向问天已经上头,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些?
对方侮辱彩璇的话都吐到脸上了,这能忍?
“儿子,你给我记好了,她是我的人!”向问天说着还拉起彩璇的胳膊把她护在了身后,彩璇嘴角婉婉一笑,谢意满满地盯着对方,“你要是再敢对爷爷无礼,你信不信老子立马挖了你的眼睛去喂鸡。”
“哟,好大的口气,敢问阁下是哪门哪派,家居何位啊?”
飞廉也有些不高兴了,明明是开玩笑的话,可对方居然这么不给面子,那他能忍?
“哼,听好了,老子可是司农寺丞常大人最得力的手下,专门负责朝廷上下所有人的肉食供应,而这位……”向问天开始胡说八道之际,同时也向众人暗示了彩璇,“既是我们大人新添的九夫人,同时也是大人太仆寺卿姑姑家二儿子,和上林署令舅舅家六闺女的私生子,并且还怀了光禄寺卿史大人和其表兄弟瞿大人两个人的孩子,怎么样?这下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吧?但即使如此,老子还是不费吹灰之力就顺手拿下,让她死心塌地……咻?”
彩璇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混蛋实在是太口无遮拦,太乱七八糟,太肆意妄为了,于是她在其腰间捏了一把,谁让他这么糟践自己。
不过,向问天这一下,倒是把其他人都哄得一愣一愣的,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至少可能都没理清其中的伦理关系。
“所以,你们统统都给我听好了,”忽然向问天话锋一转,气场瞬间变得趾高气扬,狐假虎威的,仿佛他真的有官位在身一样,“小爷我今晚前来是必须要得星官笔记的,哪个要是不服,敢和小爷我一较高下的,哼,后果你们明白吧?”
言罢,为了震慑的效果更加真实有力,向问天一边霸气的环视众人,一边还故意秀了秀自己并不夸张的身材,哦对了,期间他意气风发,还得空给身后彩璇打了一个wink,好像再说:看吧,怎么样?你男人很厉害吧?
然而彩璇是一个要脸的人啊,虽然向问天有时奇奇怪怪的行为会逗得她眉开眼笑,但事实上,她现在也确实没眼看地扭过了头去。
再看其他人,始终都是面无表情,随后还轻描淡写地转过头不予理会,而是继续深思破解之法。
毕竟这里凶险万分,旁边几人还老谋深算,他们不得不小心提防,所以实在没有多余心思和这几个没头没脑的年轻人耽搁时间。
“喂,兄弟,玩砸了吧?”飞廉幸灾乐祸的一边嬉笑一边靠近,“本来老子差点儿都被你唬住了,可你和小嫂子最后这一下,猪尾巴还是藏不住了嘿。”
“哎,这笨蛋娘们,看我回去怎么好好收拾她……哎呦。”
“哈哈,兄弟,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怕媳妇儿的人呐,真没出息。”
“谁、谁说我怕了?我可不怕,在家里我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包括小嫂子吗?”
飞廉坏笑得打断了对方,而向问天也是男人间心有灵犀般一点就通,倒是彩璇反应能稍微慢一点儿,可随后也明白了两人的下流想法,于是硬生生把向问天的坏心思眼神儿堵了回去。
“兄弟,你也太悲催了,这样吧,哥儿们好意教你一招,保证把女人治得服服帖帖,三从四德,如何?”
“真的?”向问天下意识回应的同时,彩璇则是严厉警告的盯梢,不过前者没反应过来。
“当然,首先啊,就是你要绝对强硬,就是那种说一不二,类似令行禁止的那种,决对不能让女人耍脾气。”
“是吗?可应该怎么做呢?”向问天随声附和时,彩璇更是目光如炬。
“就比如……啊,就比如小嫂子的屁股吧,你一定得保持霸王姿态,就是说,只要我想……哎呦?”
飞廉震惊之际,向问天也是立即反应过来,赶紧无形间和对方撇清了关系,可彩璇是不会放过尤其不能放过他的,她一定不允许向问天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光老韩头一个人就够带坏他下流了,所以再也不能让他接触比老韩头还不要脸的人。
“你、你、你敢打我?”
“叫什么?打的就是你。”彩璇霸气回应后,又立即看向了向问天,“还有你,谁是你的小嫂子?你向我求婚了吗就擅自做主改称呼?咱们充其量就是比较熟悉的陌生人而已,以后要是再敢外面造我的谣,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你听清楚了吗?”
彩璇发起脾气来真的很可怕,向问天赶紧点头回应,像小鸡啄米一样。
这一幕也被其他人纳入眼下,依旧不屑一顾。
“赶紧的,别忘了我们来此为何,先看看这地方怎么破解吧。”
彩璇就像个大家长管理两个野猴子一样,别说向问天了,就是飞廉都莫名其妙的被指挥起来。
“咦、咦?不、不对啊,老子我、我干嘛要听她的话,我……哎呦?”
“不许交头接耳,不许三心二意,现在就是想办法破解那个破竹简,听明白了吗?”
飞廉本想反击,可看到向问天示意不要冲动的眼神后,他最终还是忍不了下来。说来也奇怪,就这么的,他们居然混到了一起。
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无米不成炊。
“喂,兄弟,你家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彩璇当仁不让的领头与其他人一起观察时,飞廉和向问天这俩难兄难弟却是在身后交流了起来。
“哎,说真的,我也弄不清啊。”
这倒是真的,彩璇身上的秘密很多,他向问天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明白。
“不过话说回来,小嫂子虽然凶残了点儿,但这屁股嘛……”
“喂,我可警告你啊,再敢觊觎她对她无礼,小心老子和你翻脸。”
“好吧好吧,既然你坚持的话,”飞廉摆了摆手,耸了耸肩,表情一副你说了算的样子,可随后就是话锋一转道,“那如果我只是看看呢?别多想,我只是秉着欣赏的态度,观摩一下美女而已,如何?”
“这……”向问天的脑回路一般人又看不懂了,“这样我看行,不过咱们可说好了,只能看,不许做其他的,明白了吗?”
“好嘞,多谢大哥,大哥大气。”
“没事没事,小事一桩。”
哎,这俩人真是臭味相投,王八找鳖。
“说不定咱们还可以一起讨论讨论呢,比如你觉得我家那位的形状……”
“这个倒是不错,可据我多年实践所得……”
突然,飞廉闭嘴了,而向问天也随之一颤。
因为此刻彩璇正回头恶狠狠盯着两人:“哼,你们俩想聊是吧?既然如此,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让大家也都看看你们的本事如何?要不我亲自帮你们拔拔竹笋?”
嚯,彩璇可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此言一出,不仅向问天和飞廉下身一紧,旁边几人也又都注目侧视了过来,眼神带有一丝玩味。
“你,”彩璇指的是向问天,“再敢口出狂言,你信不信我让你油尽灯枯?哼!”
撂下一句话,彩璇便又悄悄浅笑地回过头去,只留下向问天和飞廉在寂静中恐慌凌乱。
再看正事,当彩璇独当一面地走上前后,一旁五人其实都不约而同投来了观察的目光。
毕竟相较于后面的那两位奇葩,尤其是那个鬼话连篇,满口胡言的小混混儿,眼前的这位小姑娘不仅美貌过人,倾城天下,更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好像无形间被包裹在温柔乡之下的无坚不摧,和舍我其谁的霸道。
虽然很隐秘,但一旁几人都多多少少看出了门路。
此女子不简单,绝对不简单!
这是他们的共识。
“此地绝对没错,”赛天师率先开口,“前有刺史府放出的消息,后有炼血神域在背后推波助澜,这里一定没错,只是……”
“星官笔记非同寻常,它并不是一般文字就能够容纳下的,”司天监的中老年人缓缓解释道,“所以它必定委身于规则之间,藏匿于律法之上。”
“你是说?”不只是赛天师,其他人好像也都有了某种想法,“星官笔记藏匿于竹简之中?”
“嗯,应该是如此。”
随着少监回答,众人也都明白了,如果不解开那个孟宗竹简,那么一切都将会是空中楼阁。
然而,那代表着至高规则的竹简,又究竟应该怎么破呢?
他们这些人可都是劣迹斑斑,毫无信誉之人,这样的人在那象征着绝对律法的竹简面前,无异于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所以……
这时,那名囚犯越心有不甘,眼神中的凶狠戾气也就愈加旺盛,见状一旁几人都不得不小心的与他保持距离,毕竟都怕殃及池鱼。
但就在大家还是一筹莫展时,那名来自了生界的中年女人,却是眼珠暗动,心思悄然地看向了彩璇:“妹妹,你可有法子?”
“我?”
彩璇一愣,因为她没想到会有人询问自己,毕竟这里就数她的年纪小,辈分低,因此哪能轮到她来指手画脚啊,况且她也根本一窍不通,一无所知嘛。
“妹妹有所不知,我等江湖浪子都是无根无息之人,别说接近正道了,就是微微靠近一些,那都随时会有身死道灭的风险。”中年女人侃侃而谈时,旁边几人都是默不作声,唯有向问天眼神不善地死死盯着对方,“本来我等都打算空手而归了,可幸亏妹妹从天而降,不是姐姐夸下海口,姐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比妹妹还招人稀罕的姑娘,妹妹不仅是倾城倾国之姿,更有万法不侵,天下无敌之气势,这样的女中豪杰,与我等粗烂腐朽之人相比无异于天上地下,仙女凡尘,所以我相信,这世上如果唯有一人能破解此法,那必须妹妹是也,就是不知妹妹以为如何?妹妹可敢应天下雄才之责?”
哇塞,好一番精妙的彩虹屁,相信如果不是久经沙场的人听了,恐怕当场都要羽化登仙,成就天神。
即就是彩璇,如今好似也有些飘飘然。
“哼,你这个阴险毒辣的女人,自己不成却还想要诱拐她人,谋害英杰少女吗?”赛天师直言不讳,大义凛然道,“收起你的坏心思吧,小姑娘,此地凶险万分,远比一般人能承受之重,你年轻漂亮,能到此地也说明智勇双雄,可即使如此,这样的机关陷阱也不是你这样的小姑娘就能承担的,我看那小伙子虽不着四六,却也有几分真诚,这样吧,你们赶紧退去,回家好好生孩子然后再过个好日子,也免得落个死不瞑目,无身下葬的后果,快走吧。”
哼,这老东西看似关怀,实则也阴毒无比,甚至比那中年女人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明明能到此地的人,那个不是志向高远,雄才大略之人,可他偏偏就小瞧彩璇,让人一代英姿飒爽的女侠回家生孩子,这样明善暗毒的激将法,尤其对彩璇这样高傲无比,才华出众的女子来说,简直比捧杀更坏。
这不,果不其然,虽然彩璇察觉到了猫腻,但她依旧有些不服气,不过由于和向问天一起游历了许久,所以她也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一心唯剑的武痴了,她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和阅历。
因此,片刻之后,彩璇道:“大娘,公子……”
结果开口两句,不仅立即让那两人聚目而视,而且其他几人也都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态,甚至向问天还暗自得意洋洋的给飞廉使了一个眼神,好像再说:嘿,看吧,我家那位,不赖吧?
而飞廉也相当给面子,眼神回应道:大哥好福气啊,小嫂子真是臀圆人美路子野啊,和大哥简直如出一辙,哈哈哈哈哈。
“小女子初来乍到,不曾想竟受到如此看重和照顾,即就是我家那位,也不见得对小女子有如此贴心和关怀,整日不是眼馋奴家身子,就是想霸王硬上弓欺负奴家……”
本来向问天还对飞廉的羡慕飘飘欲仙,然而谁成想,彩璇遽然间的话锋一转,让这家伙差点儿一口气都没缓过来,于是内外混乱之下,向问天欲罢不能地咳嗽起来,止都止不住。一旁飞廉忍俊不禁的帮忙拍着背。
“既然今日幸得两位赏识,那小女子也理应自甘受领,不就是一个破竹简嘛,我还真就不相信,它能无法无天,无人驾驭?”
最后一句话虽然软绵绵,但在听的人耳中却重如泰山,由此在场几人无不目光闪闪,眼眸流连。
“你……”
向问天有些担心,可他也清楚彩璇的脾气,这笨蛋就是争强好胜,不甘平凡,这就是天性,谁也没办法。
“小心点……”
向问天只能尊重对方的选择,即使他很担心。
而彩璇也很感谢向问天,对他微微一笑。
【问天,谢谢你】
【彩璇,放心吧,我会替你留好退路的,你一定要小心啊】
于是,就在这么暗流涌动的算计之下,彩璇目光郑重地看向了孟宗竹简。
而或许是感觉到了某人的欲念,竹简也是顿时灵动一激,它停止了书写,干巴巴地停在原地。
双方都在等,每一个人都在等,整个天地之间寂静无声……
直到突然某一个时刻,彩璇迅疾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