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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日。

晨雾尚未散尽,竹楼的飞檐还浸在朦胧里,檐角铜铃被露水压着,只偶尔发出一两声闷响。

“快点……”

墨紫攥着那只绣了一半的荷包,鞋尖沾着草屑,一路小跑穿过回廊时,裙裾扫过阶前青苔,带起细碎的水痕。

她昨夜几乎没合眼,天刚蒙蒙亮就往哥哥的院落去。

转过芭蕉掩映的月门时,脚步猛地顿住——青石地上散落着新翻的泥土,还带着潮湿的腥气,而墨韵正蹲在那片曾插着竹片的草地边,指尖轻轻拂过怀中人的鬓角。

白糖的身体被一块素色绢布裹着,耳尖的绒毛上还沾着草籽,嘴角似乎还噙着半分笑意,像是只是贪睡没醒。

墨韵的动作很轻,指尖掠过他颈间时,指腹微微发颤,那里曾有过韵力流转的温热,此刻却只剩一片冰凉。

几刻钟前,他亲手掘开那抔新土,泥土从指缝漏下时,他忽然想起白糖总爱把鱼干埋在土里藏着,说这样会更入味,那时阳光落在他翘起的尾巴尖上,晃得人眼晕。

“哥哥。”

墨紫的声音在晨雾里发飘,她往前挪了两步,看见墨韵将一块刻着鱼干纹样的玉佩塞进绢布,那是母亲前几日寻来的,说白糖总夸竹楼的鱼干最好吃。

墨韵抬眸时,眼底的红丝淡了些,却沉淀着一种墨紫从未见过的坚定。

他将白糖小心抱起,布帛摩擦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像谁在耳边低语。

“阿紫来得正好。”

他站起身,怀中人的重量很轻,轻得像一片会被风吹走的云,

“帮哥哥取件干净的外袍来。”

“嗯~”

墨紫应着,转身时看见绢布边角露出的尾巴尖,雪白的毛沾了点泥,她想伸手拂去,又怕惊扰了这份安宁,指尖悬在半空,终究是收了回来。

等她取来外袍时,墨韵正站在廊下,晨光透过芭蕉叶的缝隙落在他肩头,将淡蓝色的韵力染成了金。

他接过外袍搭在臂弯,怀里的白糖被护得极稳,仿佛只是寻常日子里,带着贪睡的弟弟去晒晒太阳。

“哥哥,”

墨紫咬了咬唇,荷包的线头又勾住了指尖,

“你确定要带着白糖回咚锵镇,去向班主婆婆交代吗?”

她的声音发颤,尾音被风吹得散了些,

“那里的猫……他们未必会懂。”

他害怕哥哥把白糖带出去了,但带回去的却是一具尸体。

那时哥哥总把白糖护在身后,说“他是我的同伴”,可如今……她不敢想下去,只觉得心口像被晨露浸得发紧。

墨韵低头看了眼怀中猫,绢布下的耳朵动了动,许是被风拂过,又或许只是错觉。

他想起昨夜整理白糖遗物时,从他怀里摸出的半块鱼干,硬得像块小石头,却还留着齿痕。

“嗯。”

他应了一声,声音在晨雾里透着种沉静的力量,

“白糖是我看着带出咚锵镇的,那时他抱着鱼干跟在我身后,说要一起去寻混沌的根源。”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按在白糖的眉心,那里曾有过淡金色的微光一闪而过,像藏着个没说出口的秘密。

“现在他变成这样,我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留在山里。班主婆婆看着他们长大,她该知道这一路发生了什么,也该……送他最后一程。”

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像怕震碎了什么。

墨紫看见哥哥喉结动了动,怀中人的尾巴尖在绢布下微微拱起,像只不安分的小兽,要从梦里挣脱出来。

“哥哥!”

清亮的喊声从院外传来,带着些微喘。

小青提着裙摆跑进来,青色的裙衫被露水打湿了大半,发间还别着朵刚摘的野菊。

“我听绒嬷嬷说你要去咚锵镇?”

她跑到墨韵面前,鼻尖沁着细汗,

“带上我吧,我也很久没见班主婆婆了,她总念叨我练不好身法,这次正好让她看看我的进步!”

她说着,手腕一翻,淡绿色的韵力在掌心凝成片小小的叶子,叶尖还沾着露珠,比上次见面时稳了许多。

可墨韵分明看见她翻腕时,指尖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那日为了护着受伤的白糖,她的韵力还没完全恢复。

墨韵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触到那朵野菊,花瓣上的露水沾了他一手凉。

“不用了,小青。”

他的声音很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留在竹楼,好好跟着绒嬷嬷练韵力。你上次说想练‘身韵’的第三式,正好趁这段时间巩固根基。”

他看向小青还缠着绷带的手腕,那里是上次被混沌侵蚀留下的伤,

“等你能让这片叶子在掌心待够一个时辰不消散,哥哥就带你去咚锵镇的鱼干摊,让你挑最大的那条。”

小青的嘴撅了起来,像朵被风吹蔫的花,可看着墨韵怀里的白糖,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知道哥哥决定的事,很少会改,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那……那哥哥要早点回来。”

她攥着衣角,绿色的韵力在指尖闪了闪,

“班主婆婆要是骂你,你就说是我没看好白糖,她最疼我了,肯定不会怪你的。”

墨韵笑了笑,那笑意漫过眼底的沉郁,像晨雾里透进的光。

“好。”

他应着,转身往院外走。

墨紫连忙跟上,替他撩起垂落的竹帘。

阳光正好越过山尖,斜斜地落在他肩头,将他怀里的绢布染成了暖白。

走到竹楼门口时,墨韵停下脚步,仰头望向云雾缭绕的后山,喉间发出一声清越的呼哨,像山风掠过松林。

“小冰。”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震彻山谷的龙吟,不是暴戾的嘶吼,而是带着亲昵的回应。

紧接着,一道冰蓝色的影子从云层里俯冲而下,鳞片在阳光下闪着碎玉般的光,龙尾扫过晨雾,带起漫天水汽。

那是条的冰龙,它在墨韵面前落下,龙首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臂,鼻息喷出的寒气让周围的草叶都结了层薄霜。

墨韵低头,小心地将白糖护在怀里,另一只手按住龙角,足尖一点,轻盈地跃上龙首。

冰龙发出一声低吟,翅膀扇动的风卷起地上的落叶,盘旋着升高。

“哥哥路上小心!”

小青站在竹楼前,踮着脚挥手,绿色的裙衫在风里像株摇摆的青草,

“记得带咚锵镇的桂花糕回来!”

墨韵回头,对她挥了挥手,晨风吹起他的衣袍,与冰龙的鳞片相触,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怀里的绢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却始终稳稳地护在胸前。

墨紫站在小青身边,没说话,只是望着那道冰蓝色的影子越来越小,渐渐融进天际的云层里。

她攥着荷包的手越来越紧,针脚扎进掌心,带来一点尖锐的疼。

她想起昨夜哥哥在灯下擦拭长枪,枪光映着他眼底的红,那时她就知道,有些路,哥哥必须一个人走。

宗主殿内,墨兰正临窗看着一幅摊开的舆图,指尖划过标注着“混沌”的位置。

竹窗被风推开条缝,带着龙啸的余音飘进来,她的指尖猛地一顿。

舆图上的墨迹被晨露洇开一点,像朵悄然绽放的墨花。

她抬起头,望向冰龙消失的方向,鬓角的碎发被风拂起,眼底没有惊讶,只有了然的轻叹。

她想起墨韵幼时,第一次学飞檐走壁,从墙头摔下来,膝盖磕出好大一块青,却咬着牙不肯哭,只说“娘,我能保护你了”。那时的他,眉眼间就有了如今这般不肯回头的倔劲。

“去吧。”

她对着空荡的窗口轻声说,指尖抚过舆图上咚锵镇的位置,那里画着个小小的鱼干摊,是她去年亲手添上去的,

“有些债,总要自己去还;有些结,也总要自己去解。”

檐角的铜铃不知何时又响了起来,叮叮当当地,像在替谁送别,又像在盼着谁归来。

冰龙穿过云层时,墨韵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白糖。

绢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他睡得安稳的脸,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快到了。”

墨韵低声说,像是在对怀里人讲,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山外的气息,有桂花的甜,有鱼干的香,还有……咚锵镇石板路上,那熟悉的、混杂着喧嚣与安宁的味道。

他知道,班主婆婆或许会责问,镇上的猫或许会不解,可只要怀里的人还在,只要他把这一路的故事说清楚,白糖就不算真正离开。

冰龙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载着他们,朝着那片熟悉的土地飞去。

云层在下方翻滚,像片无边无际的海,而他们的身影,是海上唯一的舟,正朝着既定的岸,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