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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

就在领头暗兵的手即将扣住刑架铁链的瞬间,铅灰色的天幕突然被一道锐芒撕开。

“哼!”

那光芒起初只是一道细细的青线,像被谁用指尖划开的裂痕,转瞬便化作奔涌的光流,裹挟着金石相击的脆响直坠而下——那声音里混着风的呼啸、韵力的震颤,还有某种古老器物苏醒时的低鸣,听得藏在断墙后的猫民们纷纷捂住耳朵,连地上的暗紫色黏液都在剧烈翻涌。

“砰——”

光流之中,一杆青金色长枪破水而出。

枪身足有七尺长,枪尖是凝练的青光,仿佛淬了千年的寒玉,划破混沌时带起一串火星;

枪杆上镌刻的回纹与元初锣如出一辙,只是更细密些,像无数条青色小蛇在游走,每道纹路里都流淌着细碎的金芒。

最特别的是枪尾,系着一截半旧的青绸,随风飘动时,竟扫散了周围半尺内的暗物质,露出石板上一块被磨得发亮的刻痕

“放开他。”

声音从光流中落下,不高,却像枪尖精准地戳在青铜鼎上,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力道。

藏在断墙后的老猫猛地睁大了眼,它浑浊的瞳孔里映出光流散去的景象:青衫男子稳稳落在广场中央,右手握着那杆长枪,枪尖斜指地面,青绸在他身后轻轻摆动,扫过石板时,竟留下一道淡金色的痕迹。

他腰间悬着的元初锣还在自转,锣身的回纹与枪杆上的纹路遥相呼应,散出的韵力在他周身织成半透明的光盾,光盾边缘泛着淡淡的蓝,像把淬了水的刀,正一点点割开暗物质的腥气。

墨韵抬眼时,目光先落在小白猫身上——那孩子的尾巴还被暗兵攥着,尾尖秃了的地方渗着血珠,后腰的皮毛明显凹下去一块,想来是刚被踹过。

“混沌!”

随即才转向那三个暗兵,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冷,像在看三块挡路的石头。

“哪来的……”

领头的暗兵刚要开口,喉咙突然像被什么堵住。

墨韵握着枪的手腕轻轻一转,枪尖便吐出一道尺长的青光,那光芒快得像闪电,精准地撞在他胸口的甲胄上。

“嘭”的闷响里,甲胄上的尖刺瞬间崩断三根,暗兵像被重锤砸中,整个人弓着身子倒飞出去,撞在断墙上时,砖石灰土簌簌落下,竟在墙上砸出个浅浅的坑。

“蝼蚁闭嘴”

他滑落在地时,嘴里涌出的暗紫色血液里混着碎牙,手指抽搐了两下便再没动静。

另外两个暗兵吓得腿肚子打转。

左边缺眼的暗兵慌忙举起长矛,生锈的矛尖抖得像秋风中的残烛,他另一只手死死按住腰间的号角,却连吹响的力气都没有:

“反了!反了!有反抗者……”

话音未落,墨韵已提着枪冲至近前。

他的步伐极快,青衫飘动时带起一阵风,枪杆横扫间竟卷起地上的几片枯叶,那些叶子沾了韵力,竟像锋利的刀片般削向暗兵的手腕。

“叫你们闭嘴,听不懂吗!”

暗兵惨叫着松开长矛,“哐当”一声,铁矛掉在地上,而墨韵的枪尖已抵住他的咽喉——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甲胄的缝隙渗进来,吓得他浑身僵硬,连眼珠都不敢转一下。

右边的暗兵见状,转身就想往雾霭里钻。

可他刚跑出三步,脚踝便被枪尖挑起的青藤缠住。

那些藤蔓像是活的,嫩绿色的藤条上长着细小的倒刺,扎进皮肉时,竟传来韵力灼烧般的剧痛。

“啊——”

他惨叫着摔倒在地,越是挣扎,青藤缠得越紧,很快便被捆成了粽子,只能在地上徒劳地翻滚,甲胄上的尖刺刮过石板,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墨韵收枪而立,青藤应声褪去,只留两个暗兵瘫在地上发抖。

他甚至没再看他们一眼,目光早已黏在那只缩在地上的小白猫身上。

枪尖在他掌心轻轻一转,化作一道青光融入袖中,随即大步走了过去。

小白猫的尾巴还被暗兵的手指勾着,那截秃了毛的尾尖在微微颤抖,像片被狂风撕扯的枯叶。

墨韵俯身时,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小白猫的后背,触到了那道刚被踹出的淤青——隔着薄薄的皮毛,能感觉到皮下的肌肉在僵硬地收缩,显然疼得不轻。

小白猫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得瑟缩了一下,却没敢抬头,只是把脸埋得更深,耳朵紧紧贴在脑袋上,露出的耳尖还在抖。

直到一双干净的布鞋停在眼前,鞋面上绣着和枪杆上一样的回纹,小白猫才怯怯地抬起头。

他看见那张熟悉的脸,眉峰微蹙,鼻梁挺直,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和记忆里那个总爱板着脸的墨韵哥一模一样。

他看见对方眼睛里映着的青芒,那光芒落在自己脸上,竟驱散了些许寒意。

最让他心头一颤的是,对方伸手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很久以前,为了护他挡混沌兽的利爪时留下的。

“墨……墨韵哥?”

他试探着开口,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弦,尾音里的哭腔藏都藏不住,刚说出口,眼泪就忍不住滚了下来,砸在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墨韵蹲下身,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他从怀里掏出块方帕,那帕子是青绸的,边角绣着朵小小的兰花,和小青水袖上的花纹很像。

他先小心翼翼地擦掉小白猫眼角的血痂,又细细拭去他鼻尖的泥污,指尖拂过那道未愈的伤疤时,动作顿了顿,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像是在确认伤口的深浅。

“嗯,是我。”

他的声音比刚才持枪时低了八度,像浸过温水的绸缎,落在耳边,竟让小白猫想起以前在火堆旁听他讲战术时的安稳,

“别怕,我来接你了。”

就是这句话。

小白猫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那些蒙在记忆上的灰翳瞬间散开。

他想起墨韵哥持枪站在城楼上的背影,夕阳落在枪尖上,像燃着一团火;

想起某次战斗后,枪杆上沾了混沌,他却用干净的布一点点擦干净,说“武器要像伙伴一样爱护”;

想起离别时,枪杆在地上顿出的那声闷响,震得地面都在颤……原来不是幻觉,原来真的有人会带着枪,穿过这片无边无际的混沌来接他。

“呜……”

小白猫再也忍不住,猛地扑进墨韵怀里,小小的身子因为抽泣而剧烈颤抖着。

他的爪子死死揪住对方的衣襟,指缝里还沾着刚才在地上蹭的泥土,把青衫蹭出几个深色的印子。

那些憋了太久的恐惧、委屈、绝望,此刻都化作滚烫的眼泪,打湿了墨韵胸前的青衫,连带着枪杆留下的淡淡余温都晕开了。

“我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他哭得喘不过气,爪子攥得发白,

“他们总打我……昨天我找到半块糖,被他们抢去踩碎了……我找不到武崧和小青,还有大飞……我想回家……想回有糖吃的地方……”

墨韵轻轻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抬起来,指尖悬在他后背的淤青上方,一缕微弱的青芒顺着指缝渗出,像温水般缓缓注入——小白猫立刻感觉到那处的疼痛减轻了许多,紧绷的肌肉也慢慢放松下来。

他抬头看向断墙后,有只黄白相间的小猫正扒着墙缝偷看,眼睛亮得像两颗浸了水的黑葡萄;

再望向远处的雾霭,那片暗紫色正在元初锣的青光里一点点退缩,露出后面隐约的屋角,檐角上似乎还挂着半截褪色的红绸。

“会回去的。”

他低声说,声音里的坚定像枪杆撞在青石上般掷地有声,

“不仅带你回去,还要用这杆枪,劈开所有混沌,让这里的每只猫都能吃到糖——甜的,带着芝麻香的那种。”

话音刚落,元初锣突然发出一声清亮的嗡鸣,青金色的光潮从锣身涌出来,顺着石板的缝隙蔓延开去。

那些暗紫色的黏液在光潮里滋滋消融,刑架上的铁链开始发烫,连断墙的阴影里,都钻出了几株带着露珠的青草,草叶上还沾着细小的糖粒——不知是谁藏了许久,被光潮催得冒了出来。

阳光终于穿透云层,像长枪般刺破雾霭,斜斜地落在两人身上。

小白猫在墨韵怀里慢慢止住哭声,他抬起头时,看见墨韵身后的元初锣正在发光,锣身映出自己的影子——虽然瘦,虽然脏,眼神里却不再只有恐惧。

他看见断墙后有猫民悄悄站了起来,有只老猫颤巍巍地举起爪子,像是在打招呼;

还看见远处的雾霭里,似乎有个熟悉的黄色身影在奔跑,手里好像还举着什么亮晶晶的东西。

“墨韵哥,”

他吸了吸鼻子,用爪子擦掉眼泪,忽然挺直了小小的身板,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墨韵的袖口,

“你的枪……能借我摸摸吗?就一下。”

墨韵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瞬间柔和了他平日里冷硬的轮廓。

他抬手时,冰枪再次出现在掌心,枪尖的光温柔得像月光,枪杆上的回纹在阳光下流转,竟映出星罗班伙伴们的影子。

“等你好起来,”

他把枪杆递到小白猫面前,枪身带着微凉的金属质感,却不刺骨,

“我们一起用它劈开回家的路。”

小白猫看着那道青芒,又看了看墨韵眼底的光,突然伸出爪子,轻轻碰了碰枪杆。

冰凉的触感传来,却让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他琥珀色的眼睛里,终于重新亮起了光,像两颗被擦拭干净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