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慕檾虽然对妘姝的说法感到有些疑惑,但他也能察觉到王青似乎有几分推卸责任的意图。若是让王青就这样折返,那至少需要自己提供一个更为有力的解释才行。
他稍稍沉思片刻,然后缓缓开口说道:“殿内之人乃是前御医王琇琳的得意弟子。”
王青踏入御医这个行当不过短短五年时间,对于那位传说中的王琇琳,他仅有耳闻,并未亲眼见过。虽然从一些老御医的口中得知王琇琳医术高明、造诣深厚,但毕竟缺乏直接的接触和了解,王青对她并没有一个具体而直观的认识。
“即便此人是前御医王琇琳的弟子,也未必能仅凭一句话就让贵妃娘娘改变主意吧。”,王青紧接着说道,似乎觉得自己的表达还不够清晰明了,于是又补充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治疗理念和方法,您这样说实在让我有些为难啊。”
姜慕檾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轻描淡写地回应道:“你只需将我所说的原原本本转达给宜贵妃,她自然会明白其中深意。”
然而,王青却并未因此而妥协,他坚持己见道:“可是刚才我已经将拟定好的治疗方案详细地告知了贵妃娘娘,现在突然又要转达您的话,恐怕不太妥当吧。”
稍作停顿后,他继续说道,“我此次前来不过是进去取一副药罢了,理应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而且这里可是御药房,您在此处拦住我,还对我的工作指手画脚,若是传扬出去,恐怕会让陛下对您留下不好的印象啊。”
姜慕檾仔细琢磨着他说的话,心里不禁感叹,其实对方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这里不归你管,你也没有权力管”。
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姜慕檾的心头,让他后面原本想说的话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硬生生地噎在了嗓子眼儿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瞪大了眼睛,满脸怒容地看着对方,却又无可奈何。
王青见姜慕檾突然沉默不语,以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便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推那扇门,准备径直走进去。
然而,就在王青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把的一刹那,姜慕檾迅速伸出手,牢牢地拦住了他,语气坚定地说道:“真的不能进去。”
王青显然没有预料到姜慕檾会再次阻拦,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瞪着姜慕檾,心中暗自思忖,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世子,如今不过是个过气的人物罢了,以后皇上根本不可能让他进入真正的权力核心。
想到这里,王青的底气也足了起来,他毫不客气地对姜慕檾说道:“世子,请不要阻拦我工作,否则陛下怪罪下来,你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面对王青的威胁,姜慕檾心里愈发焦急。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尴尬,既不能让王青进去发现妘姝在配制让阴人的药物,又不能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王青,毕竟被阴的人可是即将抵达宛京城的蒙国太子,这很可能会影响到两国之间的邦交。
就在此时,御药房里突然传来了妘姝的声音,她的话语仿佛一道惊雷,在王青的耳边炸响:“我劝你今天还是别配药了,因为你见过姜慕檾,万一这药物出现什么问题,哪怕只是简单的过敏反应,都极有可能让人联想到他身上。到那时,你可就是池鱼之灾啊!就算你再怎么辩解自己不知情,又有谁会相信呢?”
妘姝的话虽然简单直白,但却如同一把利剑,直直地刺进了王青的心里。他当然不是笨蛋,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如果贵妃娘娘真的滑胎了,那么最大的受益者无疑就是姜慕檾。毕竟这十年来,后宫一直无所出,原因便是多次滑胎。而这也会给那些心怀叵测的朝臣们一个绝佳的借口。
王青不禁想到,如果因为自己的原因,与姜慕檾有过接触,那么即使他能够证明自己的医术没有问题,可谁又能保证不会有其他的意外发生呢?毕竟这后宫之中,水太深,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他额头上的汗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瞬间浸湿了他的衣衫。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对方如此坚决地不希望自己进去配药,原来其中还有这个思量啊!
在这惊心动魄的一刻,他当机立断,决定听从对方的建议行事。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不采取行动,就不会犯错。不仅如此,他还下定决心,至少在一段时间内,绝对不给贵妃娘娘开药。万一有人回忆起今天与贵妃娘娘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他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主意已定,他立刻改变了说话的语气和态度,毕恭毕敬地向姜慕檾鞠了一躬,说道:“多谢您的提点,我这就去劝告贵妃娘娘,让她适当活动一下身体,暂时不要用药。毕竟,是药三分毒嘛。”
话音未落,他甚至都没有给姜慕檾回应的机会,便像脚底抹油一样,转身急匆匆地离开了。
姜慕檾并没有去看他离去的背影,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御药房的那扇房门,仿佛那扇木门是透明的一般,他的视线能够穿透它,直接看到里面的妘姝。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认为妘姝在医学方面的建议相当不错,但此时此刻,他却突然觉得她的心机似乎有些深沉。一些连他自己都未曾想到的事情,妘姝竟然能够想到,并且还巧妙地利用这一点,成功地把王青给支走了。
“姝二丫头,你这一招可真是高明啊!竟然能想出如此巧妙的方法把他给支走,我刚才都不知道该怎么拦住他了呢。”,他嘴角挂着一抹看似轻松的笑容,然而这笑容背后却隐藏着一丝试探的意味。
妘姝的声音从药罐旁边传来,清脆而坚定:“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你难道忘了我正在调配什么药吗?这可是毒药啊,对人可一点都不友好呢。”
姜慕檾闻言,略一思索,觉得妘姝所言似乎也不无道理。
然而,他却并未察觉到妘姝此时正盯着那开始冒出蒸汽的药罐,一双小手紧紧捏住自己的鼻子,生怕吸入哪怕一丝一毫混杂着药物的水汽。
若是妘姝知晓自己的这番话竟让姜慕檾心生疑虑,恐怕会毫不犹豫地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毕竟,她不仅辛辛苦苦地为他制药,还费尽心思帮他解围,可他竟然还敢对自己产生怀疑!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妘姝动作敏捷地将一个带有管道的罩子迅速扣在药罐上方,并稳稳地固定好。做完这一切后,她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然后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迅速闪身躲到了药罐的另一边,继续专心地搅拌着罐中的药物。
哎,这里的环境也太狭窄了吧!她心里暗自嘀咕着,这地方连转身都困难,更别提还有那股浓浓的药味在空气中弥漫,让人感觉有些憋闷。
更让她难以理解的是,这些人居然不知道把熬药的位置选在通风好一点的地方,难道他们就不觉得难受吗?她不禁在心里默默吐槽起来。
然而,她并不知道的是,这里只是一个临时的熬药地点,是专门为御医们准备的。这样一来,他们就不用离开太远,一旦有了新的想法或者需要验证什么,就可以立刻进行操作。
好在现在基本上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妘姝正有条不紊地一点点制作着药物,并将它们小心地装进一个个小瓷瓶里。
而在这期间,屋外的姜慕檾一直在不停地唠叨着,似乎对这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和疑问。但妘姝完全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就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姜慕檾讲得口干舌燥的时候,御药房的房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给你。”,妘姝面无表情地递出一个手指头大小的瓷瓶,看上去平淡无奇。
姜慕檾见状,连忙伸手接了过去,然后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开瓶盖闻一闻里面的味道。
然而,他的手刚碰到瓶盖,就被妘姝迅速地拦住了。
“你这笨蛋,它是能随便闻的吗?”,妘姝没好气地说道,“难道你想……”
她的话还没说完,姜慕檾便心领神会,迅速伸出手,将那东西紧紧握住,仿佛生怕它会突然飞走似的。他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将其包裹起来,仿佛那是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稍有不慎便会损坏。
一旁的妘姝看着姜慕檾如此紧张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心想,这御药房里的装药小瓷瓶设计得可真好啊!别看这瓶子小巧玲珑,但其与瓶塞之间的契合度堪称完美,严丝合缝,没有一点技巧的话,根本不可能打开瓶子。所以,姜慕檾这般小心翼翼,实在是有些多余了,这瓶塞几乎不可能会被碰掉。
“好啦,任务圆满完成,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免得再有人过来,那可就麻烦了。”,妘姝轻声说道。
姜慕檾闻言,赶忙将药瓶妥善放好,然后对妘姝说道:“这次真是多亏有你,麻烦你了。”
妘姝微微一笑,小手随意一挥,道:“别这么客气啦,咱们快些走吧。”
说罢,两人便如做贼一般,蹑手蹑脚地悄悄离开了御药房。
出了御药房后,两人脚步轻快,很快就来到了皇城的街道上。此时,妘姝停下脚步,转头对姜慕檾说道:“就到这里啦,你也早些回去吧。”
姜慕檾虽然有些不舍,但他也知道妘姝的性格,自己是绝对拗不过她的。于是,他只得无奈地点点头,道:“那好吧,你路上小心。”
言罢,姜慕檾看着妘姝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淡淡的惆怅。
妘姝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夜幕深沉,繁星闪烁,时间大约是二更天刚过,比昨天稍微晚了一些。她不敢有丝毫耽搁,脚步轻快地朝着昨天与画眉分开的地方走去。
与此同时,在昨天同样的地点,画眉已经焦急地等待了许久。夜晚的寒气袭人,她被冻得瑟瑟发抖,不得不在原地来回踱步,偶尔还会跺跺脚,以缓解寒冷带来的不适。
在距离她不到三丈远的另一个角落里,正悄悄地躲藏着的一个宫女。她只露出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窥视着画眉的一举一动。虽然她身上穿得比画眉厚实一些,但由于害怕自己的脚步声会惊动画眉,她根本不敢随意走动,只能静静地站在那里。时间一久,她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寒颤。
宫女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没有选择前次监视的位置,那个地方虽然距离画眉更远,有好几丈之遥,不容易被发现,但却是个风口,寒风呼啸而过,冷得刺骨。如果她还在那里,恐怕现在自己早就被冻僵了。
然而,尽管宫女躲在这个相对暖和一些的角落里,她依然觉得身上的骨头都被冻透了。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使得她的肌体也渐渐感到酸麻难忍。
就在她准备稍稍活动一下,转动一下脖子、扭动一下腰肢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岔道口。宫女心头一紧,连忙收敛心神,定睛看向前面的那个人影。
只见那人身材略显高挑,比自己要高一些。她头上的珠钗随着她的走动而轻轻晃动,反射着微弱的烛光,一闪一闪的。由于光线较暗,那人的脸被阴影遮住了一部分,看不真切,但从她衣裙上闪烁的金丝可以判断,她绝对不是普通的宫女。
当画眉迎上去向那人行礼时,宫女心中更加笃定了,这个人就是华蓉县主!自己在这里挨冻受冷,总算没有白费功夫,终于看到两人见面了。
此时,妘姝正虚扶着画眉,轻声说道:“免礼。”,然后,她上下打量着画眉,关切地问道:“你知道外面冷,为何不多穿一件呢?”
听到这句话,画眉只觉得鼻子一阵发酸,下午发生的那一幕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当时她身上穿的并非是现在这套衣裳,也算厚实暖和,但在干活时却突然被人猛地撞了一下,猝不及防之下,她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直地扑进了水池里。
尽管她反应迅速,立刻手脚并用从水池里爬了起来,但此时她的全身已经被冰冷刺骨的水浸透了,湿漉漉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让人感觉异常难受。
她环顾四周,想要找出那个撞她的人,然而当时周围人很多,大家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当她询问是谁推了她时,众人却异口同声地说没有人推,分明就是她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
面对这样的局面,她有口难辩,心中虽然气恼,但也无可奈何。毕竟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身份低微,根本没有能力去追究到底是谁撞了她。
没办法,她只能匆匆忙忙地赶回住处去更换衣服。可谁知,这一换衣服,又让她遭受了徐嬷嬷的一番羞辱。
宫女本就是这宫廷中最底层的存在,平日里所穿的衣物本就不多,而且经过长时间的磨损,冬季能有一套完整的衣服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如今她身上的衣服里面,其实是穿了好几层夏天的单衣,这样才勉强能让她感觉稍微暖和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