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眼泪掉进粥里,她赶紧低下头,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试图掩饰。
我心里也有些发堵。
吴迪那种人,固执、冲动,甚至有点讨厌,但他确实是个好人。
“他是个好阿sir。”我轻声说,“你也是。”
林浅抬起头,眼圈又红了,但这次她没有让眼泪再掉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积蓄力量。
“我也知道之前他跟你之间总是不太对付,也给你造成了一些困扰,可我知道他就是担心我……”
“你不用说,我也看得出来,实际上我也没真的生他气。”
“江禾,”她看着我,停顿了一下,忽然又问道,“我知道我不该问了,但我还是想知道你刚才说……余德江是棋子?”
我沉吟了一下,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得太透,但也许可以给她一点方向,让她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反而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我深吸口气,说道:“林sir,香江这地方,水很深。有些东西,浮在水面上的,不过是冰山一角。余德江能坐到这个位置,你真以为全靠他自己?”
顿了顿,我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他背后有人,能量很大。动他,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也是为什么……你师哥的案子,会被压下来。”
林浅的瞳孔微微收缩,握着粥碗的手指收紧了些:“是谁?”
我摇摇头:“具体是谁,我不能告诉你。但可以肯定的是,目标绝不仅仅是余德江。他只是一条比较重要的看门狗,或者……一个白手套。”
“那你……”
我迎着她的目光,笑了笑道:“担心我?”
林浅没有回答,但我知道她是这个意思。
我又笑了笑道:“你要是真担心我,那就好好听我的话,你的冲动,很可能打草惊蛇,让所有线索都断掉。到时候,不仅你师哥白死,我之前所做的努力也会前功尽弃。”
这是我第一次在她面前近乎坦诚地承认我在做某些事。
林浅紧紧盯着我,仿佛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
良久,她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你需要我做什么?”
“保护好你自己。”我认真地说,“按时吃饭,好好休息,暂时……忘了余德江。像平常一样上班,但不要再试图通过正规渠道去申请调查他,那没用,反而会让你自己暴露。”
“然后呢?”
“然后,等。等我消息……如果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我会找你。但在我联系你之前,不要有任何动作。相信我,这是最快,也是最安全的方法。”
又是一阵沉默。
林浅低下头,看着碗里已经微凉的粥,似乎在权衡,在挣扎。
良久,她才点了点头:“好,我信你这一次。”
“这就对了嘛,你师哥就……”我欲言又止道,“算了,不说他了,你好好喝粥吧。”
她吃了两口粥,又抬起头问我说:“我还是想知道,你会不会也有危险,毕竟伴君如伴虎……如果余德江背后的人那么强大,而你……”
“别担心我,”我微微一笑,“如果有一天我的下场和你师哥一样,那你每年清明的时候来给我上柱香就行了。”
“别胡说!”她嗔了我一眼。
我微笑着看着她,没有再继续说话。
但我心里清楚,我的结局真不好说。
我现在就是四面楚歌,自己的境遇也不太好受。
很可能真的会有那一天,落得和吴迪一样的下场。
但这是我选择的路,我只想在那天到来之前,找到害死我父母的人,亲手干掉他们!
那样,我就不惧生死了,也能去下面好好和父母团个圆。
沉默中,林浅突然开口道:“你的压力是不是也很大?”
“嗯?为什么这么问?”
“感觉,你以前总爱跟我开玩笑,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现在几乎没有了。”
我顿时又笑了笑道:“那是因为你现在才失去你师哥,我就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那我还是人吗?”
“说实话,你并不让人讨厌。”
“是吗?”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继续低头喝粥。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林浅小口小口喝粥的声音,这反倒让我的神经松懈了下来。
大概是最近真的压力太大了,以至于我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记得了。
最后是林浅将我叫醒的,迷迷糊糊的醒来后,林浅已经从病床上下来了,她身体似乎恢复了。
我的身上还盖着一件衣服,正是她的外套。
我打了个哈欠,说道:“我啥时候睡着的啊!”
“你真的是太累了,走吧,回家睡吧。”
“家……”我苦笑一声,“我哪来的家啊!”
“那你住哪?”
我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道:“不聊这些了,走吧。”
离开医院,我开着林浅的车,先把她送回了家。
我知道她这车是在警署里备了案的,我不能随便开,便给她停在了她居住的小区里。
我跟着她一起下了车,林浅却对我说道:“你怎么下来了?”
“我不下车我怎么回去?开你的车回去,让你犯错误吗?”
林浅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愣了一下才说道:“那你怎么回去?这个时候不好打车了。”
“那就不回去了呗,”我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说道,“去你家。”
林浅眉头顿时皱了一下,说道:“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怎么?不想邀请我去你家坐坐吗?还是说……你家里有人,不方便?”
她摇摇头说:“就我一个人。”
“那不就对了。”
“可是……”
我没等她说下去,便自顾地往前走去。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林浅的声音在我身后传来。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没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着。
“走错了,这边。”她又冲喊道。
我顿住脚步,有些尴尬地转身,摸了摸鼻子:“呃……带路啊,林sir。”
林浅瞪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到前面,领着我走进单元门,上了楼。
她的家在一栋有些年头的居民楼里,陈设简单却整洁,带着一种独居女性特有的利落感,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洗衣粉香味。
客厅不大,沙发上随意搭着一条薄毯,茶几上放着几本法律和刑侦方面的专业书。
林浅刚招呼我坐下,门外便传来一阵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