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母的肩膀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猛地惊得剧烈一抖,活像个被当场抓住的小偷。
她神色慌张地瞪了对方一眼,这才警惕地扫视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后,才忙不迭从门缝中迅速钻了进去。
末了,她还不忘紧紧揪住绍临深的胳膊,使劲将他拽进屋内。
“砰——”
大门在身后重重合上,那声响仿佛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绝开来。
与外面令人作呕的腐臭截然不同,屋内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到几乎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这气味如实质般钻进吴母鼻腔,刺激着每一根神经。
而空气中还不时传来细微的闷响,像是有什么物体正不断撞击着肉块,一下又一下,令人毛骨悚然。
吴母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曾经剁肉做丸子的场景,胃里顿时一阵翻涌,不适的感觉直冲喉咙。
她眉头紧紧蹙起,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脚步不自觉地加快,朝着原身夫妻俩的小屋匆匆走去。
此时,屋内。
许是听到外面传来关门的声响,吴靓心抬起头,那张脸上沾满斑斑血渍,在昏暗的光线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看到来人,她眼中登时露出喜色,声音里满是迫不及待道:
“妈,你们可算回来啦!我都等你们好久了!”
吴母闻声踏入屋内,一眼就看到本该绑在床上昏睡的绍父,此刻浑身布满密密麻麻的伤口。
那些细碎的皮肉向外翻卷着,原本完好的皮肤被残忍地剜去,露出底下鲜红欲滴的血肉。
伤口处正朝外汩汩冒着鲜血,将原本发白的床单洇染成一片血红。
鲜血顺着床单边缘,一滴一滴地坠落在地上,在地面晕开一朵朵诡异而惊悚的血花。
吴母的目光缓缓上移,落在男人的脸上。
只见他双眼空洞无神,犹如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鼻子和耳朵早已不见踪迹,只剩下两个骇人的窟窿。
他那张开的嘴巴里,只能瞧见半截舌头无力地耷拉着。
而他仅存的一手一脚,也被砸成了肉泥,勉强与躯体相连,软趴趴地垂在床上,仿佛随时都会脱落。
而造成这一切惨状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坐在床边。
吴靓心满脸嫌弃地将手中那片锈迹斑斑的铁片扔到地上,又在被子上随意擦了擦手,随后歪着脑袋,冲吴母露出一个灿烂得近乎诡异的笑容:
“妈,你瞧瞧,这老家伙头顶的幼苗都长成小树了,叶子数量可不少呢,你快让系统给我兑换出一双腿来吧。”
吴母被眼前这惊悚至极的画面彻底震慑住,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干涩得生疼。
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从她的脚底陡然窜起,顺着脊椎直冲头顶。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个女儿,仿佛从未认识过对方一般,脚步不受控制地连连后退,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吴靓心见状,不满地皱起眉头,声音里带着几分娇蛮与催促:
“妈,你干嘛呢?快点给我兑换双腿啊!你不是说过会让我重新站起来吗?”
“那你也不该现在就把人折磨成这样啊!”
吴母强压住心底那翻涌的异样情绪,沉下脸厉声训斥道:
“我都说了,这家伙现在身体太虚弱,根本经不起折腾了,得再养一养才能动手,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吴靓心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却也不敢再继续反驳。
她梗着脖子,眼中泛起一层泪光,可怜巴巴地盯着吴母,那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吴母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刚刚异样的感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无奈与心疼。
她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在心底默默与脑海中的系统沟通起来。
只过了刹那间。
吴母手心就亮起一道熟悉的光芒,那光团落在吴靓心身下幻化成两条细长的双腿。
随后,就在母女俩满心期待着,断腿能重新接上吴靓心的身体之时,白光却瞬间消失不见。
吴靓心颤抖着双手抚摸上自己失而复得的双腿,登时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想要起身在地上走一圈。
可她刚准备抬腿下床,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便重重跌倒在地。
“啊——”
吴靓心狼狈地趴在地上,看着自己重新获得的双腿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脚尖朝向身后。
她难以置信地用力拍打双腿,却发现两条腿软得如同面条一般,在掌心下被甩得来回晃荡,就好似只是两团软肉,根本没有骨头支撑。
吴靓心当即慌张地抬头,看向吴母,带着哭腔急切地问道:
“妈,系统不是说过只要条件达到,就能给我兑换双腿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要的是能站起来,像正常人一样能跑能跳,而不是两条跟软肉一样的摆设啊!”
吴母的脸色同样难看到了极点。
在女儿跌倒的那一刻,她就心急如焚地询问系统,可得到的却只有冰冷的回应——兑换值不足,之后便再无任何声响。
当下,她只能强打起精神,安慰道:
“……好了,一次不行,咱们下次再试一次就好。你看现在腿不是已经回来了么,乖,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说着,吴母看了眼绍父头顶剩余的“叶片”,咬了咬牙,勉强兑换出一个破旧不堪的轮椅。
那轮椅仿佛历经了无数岁月的摧残,扶手和轮子上锈迹斑斑,坐垫和后背的垫子早已被掏空,露出里面凌乱的线头和破碎的布料,看上去就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吴靓心被吴母搂着,却满脸嫌弃地挣扎着,死活不肯坐到轮椅上,阴沉着脸,撒气道:
“不,我不坐这破玩意儿,这东西跟从垃圾堆积场捡来的有什么区别,我要是坐着它出门,那还不得被人笑话死。”
说着,她又扑进吴母怀里,哭泣道:
“妈,你看看我这残废的样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呜呜呜,我还不如现在死了算了,也省得拖累你和哥哥。”
吴母闻言,神色越发难看,正要开口说话,却被人打断。
“你们能不能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还在这儿演戏?这家伙要是再不止血治疗,怕是马上就断气了。”
绍临深瞥了眼正在上演母女情深戏码的二人,双手插兜,一脸不屑地说道:
“妈,小妹要是真想死,你就让她自己动手啊,真有那份心,谁还能拦得住不成?”
“都多大个人了,还来一哭二闹这套把戏,这轮椅你不想坐,难道还指望有人时时刻刻抱着你、背着你?
还说什么垃圾堆捡来的,谁不知道基地送出来的垃圾,每一处位置都是有主的,你想去捡都没那个资格。”
绍临深这一通挤兑,直接让母女俩的脸色都变了。
吴母到底年长些,看到床上绍父的情况确实危急,还是强忍着脾气,先释放异能进行治疗。
可惜她刚刚觉醒治愈异能,就算耗尽体内的全部能量,也顶多只能让绍父身上的伤势稍有好转,不再持续流血。
可即便如此,绍父看上去却依旧半死不活的,明眼人一看便知对方恐怕命不久矣。
吴母满心遗憾,本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结果了绍父,好让女儿彻底站起来。
可她又担心在这关键时刻再生变故,引起他人注意,进而耽误他们进入基地的计划,只能将这个念头暂时按捺下去。
而坐在轮椅上的吴靓心,目光却始终死死地盯着绍父,眼底翻涌着浓烈的狠辣与杀意,仿佛要将对方千刀万剐。
她曾尝试过几次悄悄对绍父动手,可对方一直深陷昏迷,对她的“小打小闹”毫无反应,这让她想要尽快站起来的希望一次次落空。
由于基地外的聚集地鱼龙混杂,环境恶劣,吴家人这两天都不打算出门乱转,以免出现意外状况。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那些消息灵通的人,或是之前看到吴家母子进入检测点做登记的,纷纷奔走相告。
为了让吴家人能带他们进入基地。
有的卑躬屈膝,表示愿意当牛做马;有的拿出珍贵的物资,企图以利相诱;甚至一些样貌出众的少年,也变着法子凑到吴母身边,甜言蜜语不断,甘愿做她的情人。
短短两天时间,吴母仿佛从尘埃之中一跃成为众人追捧的焦点,着实体验了一把一朝得势的滋味,连走路都带着风。
可这一切,落在吴靓心眼中,却如同一把把利刃,深深刺痛着她的心。
眼看着最亲的两个人各有所长,而自己却只是个身有残疾、容貌尽毁的普通人,她的内心被嫉妒和不甘填满。
偏偏她却只能被困在狭小的屋子里,门窗紧闭,屋内弥漫着刺鼻的霉味,屋外更是恶臭难闻。
在这样的环境中,吴靓心的心情越发阴郁,心底的黑暗也在不断滋生蔓延。
就在她捏着手中的铁片,内心压抑不住地想要做点什么时,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
夜幕低垂,两轮紫月高悬天际,为大地洒下诡异而清冷的幽光。
在这片被异兽与畸变种肆虐的荒芜世界里,一处破败的聚集地中,绍家那摇摇欲坠的小屋在风中发出吱呀的呻吟。
“叩叩叩——”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一名身形矮小的男子,脸上满是紧张与不安,汗水顺着他的额头不断滑落,浸湿了衣领。
他用力拍打着那扇破旧的门板,每一下都带着几分急切,可屋内却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男子慌忙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转身面向站在身后不远处的一行人,腰弯得几乎与地面平行,满脸堆笑道:
“还请各位稍等,最近来打搅的人实在太多了,老绍一家被烦得够呛,这才没及时开门。
我跟他们熟得很,我再喊喊,他们肯定会开的……”
“行了!别废话那么多,赶紧叫门,难不成还要我们请你?”
人群中,一个穿着灰绿色冲锋衣的壮汉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壮汉看着男子被自己吓得双腿发软,几乎要跪下去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他侧头看向身旁一位用帕子捂着口鼻的俊郎男子,压低声音说道:
“队长,这儿又脏又臭,您要不先去检测点等着?我来和绍家母子谈就行,这种破地方,也就那些底层人能待得住。”
被称作队长的男子,身形修长,足有一米八六,一袭深色风衣衬得他身姿挺拔。
他眉眼深邃,高挺的鼻梁更显英气,即便大半张脸被帕子遮住,仍难掩俊朗面容。
听到手下的提议,他轻轻摆了摆手,声音沉稳而有力道:
“不必,既然想邀请他们加入我们的队伍,还是要让他们看到我们的诚意才行。”
……
吴母望着桌上摆满的丰盛美食,那些在末世极为难得的食物散发着诱人香气。
椅子上整齐地叠放着好几套干净的衣服,还有一些精致的首饰,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微光。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推到她面前的那一整袋黄色晶核,少说也有两百多颗,这在如今的末世,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此刻,她心底还真被蛊惑的险些立马答应下来。
自从一家人穿越到这个末世,已经整整三天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了。
之前喝的营养液,味道比过期的苦瓜汁还难喝,除了苦就是酸涩,即便一袋能维持一天的能量,可长时间喝下去,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然而,理智还是让她保持了冷静:
“这事事关重大,我们母子想多考虑几天,要不等到了基地我在回复各位?”
她可是稀少的治愈系异能者,以后再不济也能待在治疗站里工作,哪用得着和这些异能小队一样,跑到基地外面猎杀异兽和畸变种。
那得多危险啊,她可不干!
想到这儿,吴母满脸歉意地将晶核袋子推了回去。
队长顾辞原本温和的脸色微微一沉,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轻声问道:
“阿姨是觉得我们给的条件不够好吗?有什么要求,咱们都可以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