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草坪上,明媚的阳光把草叶晒得暖烘烘的,可林野川被几名保安死死摁在地上时,沾在他灰夹克上的草叶却带着刺骨的凉。
保安的手掌按在他后颈和肩胛骨上,力道沉得像坠了铅块,他每挣扎一下,膝盖就往草根里陷得更深,裤腿上很快洇出一片深绿的草渍。
他梗着脖子剧烈挣扎,脖颈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一张脸涨得像要滴血,胸腔里翻涌着从未有过的屈辱。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被人这样当众摁倒过。
他的视线像淬了毒的针,死死钉在不远处的苏清禾身上,那眼神里的怨毒与疯狂,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喉咙里挤出的嘶吼带着破音,震得周围空气都在发颤:
“苏清禾!你怎么能这么绝情!我和儿子找了你整整半年,为了你甚至放弃了一切,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你居然要赶我们走?!”
旁边的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吓得魂飞魄散,胖乎乎的小脸瞬间挂满泪珠。
他跌跌撞撞扑到林野川身边,小小的手使出全身力气去拉扯保安的胳膊,哭声又尖又哑,满是恐惧与无助:
“你们放开我爸爸!不许伤害我爸爸!”
那稚嫩的嗓音撞在每个人心上,让不少宾客都悄悄皱起了眉。
苏清禾站在原地,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眼前的混乱像一场荒诞的闹剧,可心底却有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痛在蔓延。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语气已经冷得像冰:
“把他们带走,别让他们在这里扰了婚礼的秩序。”
她刻意偏过头,不去看林野川赤红的眼,也不去看孩子哭花的脸。仿佛只要不看,那点莫名的酸涩就能被强行压下去。
保安们架着林野川的胳膊往外拖,他的鞋跟在草坪上划出两道深深的痕迹。
他一边挣扎一边回头嘶吼,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诅咒:
“苏清禾!你会后悔的!你不能这么对我们父子俩!”
孩子则迈着小短腿跟在后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声声“妈妈”喊得撕心裂肺,像小锤子敲在人的心尖上。
父子俩的手还紧紧拉着,任凭保安怎么扯都不肯松开,那股执拗的劲儿让场面越发混乱。
好好一场原本该温馨浪漫的婚礼,顷刻间就成了旁人眼里的狗血剧。
宾客们端着酒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目光像探照灯似的在苏清禾、林野川和孩子身上来回扫。
那眼神里的好奇、探究甚至带着点鄙夷,让苏清禾的脸颊烧得滚烫。
她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像是被扒光了扔在众人面前。无助之下,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礼台上的绍临深。
绍临深正站在主持人身边,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衬得他愈发挺拔。
察觉到苏清禾的目光,他先是微微颔首,眼底掠过一丝安抚的暖意,随即拿起主持人递来的话筒,修长的手指在话筒上轻轻敲了敲,清了清嗓子。
他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整个草坪,沉稳得像山涧的清泉,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位先生,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
林野川的挣扎猛地一顿,像被按下暂停键的木偶,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集中到了绍临深身上。
“今天这场婚礼,是我和我太太古方方小姐的婚礼。”
绍临深的目光淡淡扫过林野川,像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最后落在苏清禾身上,语气平静却字字清晰,像敲在石板上的钉子:
“而苏清禾小姐,只是我们的伴娘。我想,作为一个认知能力正常的成年人,伴娘和新娘的衣着,总该分得清吧?”
这几句话像一盆冷水,“哗啦”一声浇在林野川父子头上。
两人都愣在了原地,僵硬地转过头,这才第一次认真打量起苏清禾的穿着。
那一身淡粉色的伴娘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蕾丝,和礼台上古方方那件拖尾婚纱简直是天差地别。
孩子的哭声渐渐停了,眨巴着红肿的眼睛,茫然地问:“妈妈……今天不是你结婚吗?”
尽管绍临深说的全是事实,可被众人的目光这么盯着,苏清禾心底还是无端升起一股羞恼,像被点燃的引线,“噌”地窜到了头顶。
她往前走了两步,高跟鞋在草坪上踩出急促的声响,对着林野川厉声吼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今天是我结婚了?从头到尾都是你们父子一厢情愿!
拜托你们别再缠着我了,我根本不认识你们!我们无冤无仇,你们到底是谁派来陷害……”
话没说完,她的目光突然顿住了。
远处的林荫道上,几名身穿警服的人正跟着庄园的工作人员快步走来,蓝色的制服在阳光下格外刺眼,腰间的警棍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苏清禾的心猛地一沉,像掉进了冰窟窿,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连手指都开始发颤。
领头的警员走到近前,帽檐下的目光扫过还被保安束缚着的林野川,又掠过周围噤声的宾客,沉声问道:
“我们接到报警,说这里有不明身份的人员闹事,是怎么回事?”
苏清禾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像受惊的兔子,几乎是脱口而出:
“警察叔叔,我……我们没有报警。可能是这对父子认错人了,闹了点误会,说清楚就好,没什么大事。”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林野川,手指绞着裙摆,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
“你们还不快点离开?难道真要被警察带走,去警局里说清楚吗?”
苏清禾想起系统之前的提示,这父子俩在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身份信息,要是被带进警局,查不到任何记录,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几名警察却皱起了眉,其中一人掏出记事本,笔尖在纸上顿了顿:
“我们确实是接到报警电话才过来的,对方说这里有人寻衅滋事。”
“是我报的警。”绍临深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缓步走到苏清禾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安抚,随即抬手指向林野川,对警察说道:
“警察叔叔,我怀疑这个男人是人贩子。他刚才一直缠着这位苏清禾小姐,说她是他的妻子,还说他们有个五岁的孩子。
但事实上,清禾之前十年都在医院里昏迷不醒,根本不可能结婚生子。”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这里是私人庄园,他们没有收到任何邀请就擅自闯入,我们也怀疑他们有盗窃的嫌疑。”
“不,不是这样的!”
苏清禾急忙想打断:
“兴许是他的妻子和我长得有点像,所以认错人了。临深哥,你看他们也挺可怜的,要不就算了吧……”
绍临深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反而转头看向她,眼神郑重,道:
“清禾,不管这是不是误会,我觉得你最好还是跟警察去警局弄清楚。
不然以后他们一直这么缠着你,今天是婚礼,下次指不定是什么场合,到时候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就麻烦了。”
说着,不等苏清禾拒绝,他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往警察的方向推了一把,那动作看似温和,力道却不容抗拒。
紧接着,绍临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又补充道:
“你放心,虽然你暂时不能在场参加我和方方的婚礼,但我们特意给你留了位置。”
他朝身后招了招手,立刻有两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抬着一个等人高的玩偶走了过来。
那玩偶是个穿着淡粉色伴娘裙的卡通香肠狗,圆滚滚的身子,耷拉着耳朵,脑门上还被人用黑色马克笔写了“苏清禾”三个大字,墨迹未干,顺着绒毛往下晕开一点,醒目得晃眼。
绍临深伸出手,拍了拍玩偶的脑袋,绒毛被按下去又弹起来。
他对苏清禾扬了扬下巴,语气带着点意味深长:
“我会让它代替你站在伴娘的位置上,参加完整个婚礼。你就安心跟警察同志去把事情说清楚,去吧。”
苏清禾看着那个写着自己名字的香肠狗玩偶,圆溜溜的塑料眼睛正“瞪”着自己,又看了看身边表情严肃的警察,只觉得胸口闷痛的厉害。
她眼睛一翻,身子便软软地往旁边倒去,眼看就要栽到绍临深怀里,腹部突然被人狠狠擂了一拳。
那力道又急又猛,像块烧红的烙铁砸在身上,尖锐的痛感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苏清禾疼得眼前发黑,眼泪“唰”地就飙了出来,连喉咙里都溢出一声压抑的痛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