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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一梦维艰 > 第295章 多兰的变局(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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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御前会议室的冷寂像结了冰。墙上国王德克斯里曼的肖像蒙着薄尘,鎏金画框下的长桌散落着城战简报,纸页上的血渍早已暗沉。戴勒曼斯刚攥着炭笔标注叛军残部动向,指节还沾着墨痕,布兰登霍尔推门而入的身影,瞬间撞碎了室中仅存的平静。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戴勒曼斯猛地从高背皮椅上站起,墨色外袍扫过地面,带起几片碎纸。他脸色惨白如霜,平日沉稳的声音尖得发颤,琥珀色眼眸死死盯着束手而立的布兰登霍尔 —— 对方仪仗侍卫的制服还沾着仓库的灰,头垂得极低,连呼吸都透着怯懦。

“三位王子…… 被人杀死在王宫仓库里。” 布兰登霍尔的声音压得发闷,不敢抬眼,“这两天城防吃紧,没人巡查那边,今早侍从去取御宫里的物资,才发现了尸体。”

“怎么会这样!?” 努哈克洛的惊呼声响起,刚端起的青瓷茶杯 “哐当” 砸在石地板上,碎片四溅。茶水顺着木纹渗开,像蜿蜒的血痕。他踉跄着后退半步,脑中一片混乱 —— 三位王子是王国传承的根,如今根断了,多兰的未来瞬间悬在半空。

就在这时,布兰登霍尔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颓败的灰暗,声音带着破茧般的沉重:“调查过了,是…… 德玛丽王后干的!”这句话像惊雷炸在会议室里。

戴勒曼斯扶着桌沿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 他猛地想起,三位王子本就不是德玛丽亲生。

当年国王德克斯里曼还是王储时,第一任妻子奥林娜王妃才是这三位王子的生母;后来王妃生第三个孩子时难产而亡,当时身为王储的德克斯里曼悲痛不已,两年后才续弦娶了德玛丽。

没有血缘羁绊,没有母子情分,对德玛丽而言,这三位王子从来不是亲人,而是她掌控王权的最大阻碍。

“原来如此……” 戴勒曼斯的声音沉得像铅,先前的震惊渐渐被寒意取代。

他终于明白,德玛丽一定和国王暴毙脱不了关系,连非亲生的王子都不肯放过 —— 她要的,是彻底扫清夺权路上的所有障碍,哪怕双手沾满王室的鲜血。

努哈克洛听得浑身发冷,踉跄着扶住桌角。他看着地上碎裂的茶杯,又看向布兰登霍尔颓败的脸,突然意识到这场危机远比想象中更可怕:国王晏驾,王子遇害,凶手还是王后。

七月的晨光从高窗照进来,却连一丝暖意都带不进这满是阴谋与血腥的房间,只让众人身上裹上一层寒意。

墙上的多兰地图还沾着城战标注的炭痕,国王肖像下的长桌旁,气氛比先前更显凝重。马里奥元帅背着手站在地图前,银白甲胄的肩甲如鹰翼般挺括,指尖曾轻轻划过西北边境的防线,此刻却猛地转身,视线落在戴勒曼斯与努哈克洛身上。他脸上没有半分多余情绪,唯有下颌冷硬的线条,透着军人特有的刚毅。

“两位阁下,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做?”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子投进死寂的水面,瞬间抓住了两人的注意力。

戴勒曼斯握着桌沿的手不自觉收紧 —— 他太清楚,马里奥手中的兵权此刻堪比定海神针。国王晏驾、王子遇害、王后谋逆,王国早已摇摇欲坠,军队的态度若有半分偏差,便是万劫不复。努哈克洛也绷紧了神经,青瓷茶杯的碎片还散在脚边,他身为议长执掌立法,素来信奉法律程序,可此刻若没有军队支撑,再完善的条文也只是一纸空文。

“马里奥公爵阁下,” 努哈克洛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陛下暴毙,王后有着重大嫌疑,王子们又尽数遇害,王国的延续已到危机关头。您身为王国元帅,手握兵权,不知道您有什么样的计划?” 他刻意强调 “兵权” 二字,目光紧紧锁住马里奥,试图从对方平静的脸上读出一丝立场。

马里奥闻言,缓缓摇了摇头,语气沉稳得没有波澜:“军人只负责执行命令,保卫国家。至于政府该如何施政,那是你们这些文人的事情,我不想参与。”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后的甘霖,让戴勒曼斯瞬间暗松一口气。他方才还在后怕 —— 若是马里奥此刻登高一呼,城外的雄狮军团涌入城内,王都怕是要陷入另一场混乱。如今看来,这位元帅果然如传闻中那般,不执着于权力,只守着军人的本分。

可没等两人彻底放松,马里奥的语气突然添了几分怨气,琥珀色眼眸里闪过一丝沉郁:“你们两位,一个掌行政,一个掌立法,国家闹到如今地步,你们也有责任。我做了十多年军政大臣,从来都是严格按国王与内阁的合法指令行动,从不插手政务。”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暗沉的血渍简报,语气更重了些,“但我希望你们能拿出妥善的办法,让国家恢复元气,稳住局面 —— 否则,即便我,也很难向军中兄弟们解释。”

他叹了口气,走到墙边的高椅上坐下,甲胄与木椅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如果军人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了谁、为了什么而战,又怎么能打赢?你们若拿不出好办法,届时失去对军队的掌控,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们。”

话音落下,会议室再次陷入沉默。马里奥靠在椅背上,眼帘微垂,不再言语,唯有银甲上的暗纹在晨光中闪烁,像在无声地等待着两人给出关乎王国命运的答复。

戴勒曼斯与努哈克洛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眼中的凝重渐渐化开几分 —— 二人都读懂了马里奥的心思:这位元帅并非要干涉政务,只是以军权为砝码,逼他们尽快拿出稳定王国的方案。身为掌控行政、立法的重臣,再加上手握兵权的元帅,三人是此刻多兰的支柱,若连他们都拿不出对策,王国只会更快陷入混乱。

“事到如今,只能从王室亲疏里找继承人了。” 戴勒曼斯率先打破沉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的木纹,话到嘴边却顿了顿,目光转向努哈克洛,故意留了半截话 —— 王室继承人选敏感,他需先看议长的态度。

努哈克洛心头一动,瞬间领会了未尽之意,脸色骤然浮现惊诧:“你是说…… 西捷娜王太后?”

一旁靠墙而坐的马里奥依旧闭目不语,银白甲胄在晨光里泛着冷硬的光,连眼睫都没动一下,仿佛房内的讨论与他无关,彻底贯彻着 “不涉政务” 的立场。

站在墙角的布兰登霍尔却愈发局促,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的佩剑。他不过是临时负责王宫守卫的伯爵,这样关乎王位传承的核心议题,根本轮不到他参与。此刻留在房内,反倒像个多余的影子。他悄悄吸了口气,对着三人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脚步放得极轻,默默退出了会议室,木门合上时只发出一声极淡的轻响。

努哈克洛目送布兰登霍尔的背影消失,沉吟片刻,缓缓点头:“也只能如此了。若由王太后继位,后续再立德克斯里曼陛下的妹妹琉斯蒂娜公主为王储,至少能保证两代王位的传承,对稳住民心、安抚贵族都有好处。”

话落,他下意识看向马里奥,见对方依旧闭目静坐,没有任何反应,才又皱起眉,语气添了几分担忧:“可…… 王太后与琉斯蒂娜公主从未接触过国政,她们恐怕没有处理政务的能力,这会不会反而引发新的动荡?”

“国王未必非要亲手掌控国政。” 戴勒曼斯突然开口,一句话让努哈克洛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意外 —— 这个说法,完全跳出了以往 “君主亲政” 的惯例,却又像一道微光,照进了此刻的僵局。

三天后,多兰王国迎来了历史性的转折 —— 一套在德玛拉大陆从未有过的新制度 “议会制君主立宪制” 正式确立,彻底终结了王国的君主统治时代。

这套新制度的核心条款清晰明确:王国君主为国家元首,仅保留礼仪性职权,彻底交出所有统治权,不得干涉议会与政府工作;王位继承以 “长子 \/ 女优先” 为原则,君主最年长的子女为法定继承人。

议会作为国家唯一立法机构,采取两院制,议员通过选举产生,上下议院议长均由本院议员选举出任。

政府则是国家最高行政机构,首相为政府首脑,首相及内阁阁员全部由议会选举产生,且无需向君主负责,仅对议会负责;若议会通过 “不信任案”,内阁必须全体辞职,由议会新选举的首相重组内阁,接管国家各部职权。

在首次议会选举中,戴勒曼斯大公爵当选为多兰王国采取新政体后的第一任首相,任期五年,任期结束后可经议会选举实现连任。

而王位传承方面,德克斯里曼国王的母亲西捷娜王太后正式继位,同时立女儿琉斯蒂娜公主为王储,确保了王室传承的合法性。

与此同时,此前引发动乱的核心人物德玛丽王后,其罪行也尘埃落定 —— 经调查证实,她不仅毒害了德克斯里曼国王,还谋杀了三位非亲生王子,最终被交由王国最高法院审判,判处废黜王后之位,并执行绞刑,为这场权力闹剧画上了血腥的句号。

政局稳定后,多兰王国的外交步伐随即展开。首相戴勒曼斯与天明帝国大使苑秀华展开深入磋商,最终达成全面经贸合作意向,签署多份合作备忘录,并约定于次年签订正式商贸契约。

这场始于叛乱与危机的变革,意外地为天明帝国铺就了合作道路 —— 多兰王国权力更迭的最终结果,是倾向与天明帝国合作的戴勒曼斯执掌政权。

日光的余晖散落在通政殿的汉白玉石阶上,透着一片斑驳的暖意,此刻的殿内,李患之正拿着一份详述多兰近期变故、长达数页的电文,看过之后,连她也不禁感叹世事的光怪陆离。

通政殿内檀香袅袅,明黄御案上摊着数份文书,最显眼的便是那份详述多兰变故的长电文。李患之指尖划过电文上 “德克斯里曼” 的名字,又扫过御案左侧风际会呈递的密报,忽然轻声感叹:“这位德克斯里曼国王倒是一位杰出的君主,可惜命不好!”

殿内施梅婵、霍清明、于谟森、艾世章、朱坚政等内阁大臣悉数在场,闻言皆面面相觑。他们虽已通过内阁通报知晓多兰王国的叛乱、君主遇刺与制度变革,却全然摸不透女皇这句话的深意 —— 难道陛下仅仅是为一位异国君主遭毒杀、命运多舛而感慨?

仿佛看穿了众臣的疑虑,李患之缓缓站起身,手指捏着电文边角,纸面被攥出几道浅痕。

她踏着莲步在殿中踱了几步,裙摆扫过御案下的鎏金炉座,带出细微声响,似在梳理纷乱的思绪。

片刻后,她转过身面向众人,语气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们只知多兰王室的表面变故,却未必看清这位已故国王的深沉心机。若不是朕对照着苑秀华发来的多兰事件全貌,再细查风际会查到的隐秘内情,恐怕也难以识破这位国王的真正意图!”

“他表面上是要建立一个属于多兰王国的商贸体系,其实他的目的不仅于此!” 李患之抬眼望向窗外,目光似要穿透殿宇的飞檐,跨越时空,直抵那位已故国王的内心。殿内静得只余檀香燃烧的轻响,众臣皆屏息凝神,等着她继续拆解这桩隐密。

过了片刻,李患之才收回目光,继续说道:“德克斯里曼深知,多兰与费尔德的百年战争耗空了两国国力,即便他主张自建商贸体系,能拿出的筹码也有限。”

“于是他先派亲信密会新近掌权的费尔德伊丽莎白二世女王,主动提出撤回双方争议海域的舰队部署,以‘搁置争议、共同治理’示好;随后又计划以‘裁撤领主治兵权’为名,缩减两国边境的驻军 —— 这些举动,不过是为了向费尔德展现合作的诚意,为后续计划铺路罢了。”

“而得到费尔德的信任后,他的真正图谋才会展开。” 李患之抬手拿起御案上一份标着 “密” 字的文书,正是来自费尔德王国内部的情报,“朕从这份密文里查到,德克斯里曼曾向费尔德提议,要联合德玛拉西部诸国组建一个联盟。”

“这个联盟可不简单 —— 商业、金融、政治、财政、资源储备,甚至军事,都要实现联合,由联盟诸国共同派人组成委员会,统一协调、统一行动,真正做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到这里,李患之的眼神微微闪动 —— 她脑中不由浮现出前世西方世界那个诸国联盟的影子。

她从未想过,在这个时代,竟有人能提出如此具有前瞻性的构想。若德克斯里曼的计划真能实现,别说德玛拉西部,整个大陆的格局都会被撼动;更重要的是,这个联盟极有可能联合起来对抗天明帝国,届时她既定的战略部署,必将遭遇巨大阻碍。

“不过,对他而言,这一切都随着他的死烟消云散了。” 李患之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感慨,无形之中,这位国王的死亡竟为天明帝国解除了一场潜在危机。

她的思绪重新落回殿内,嘴角勾起一抹略带侥幸的笑意,自嘲般说道:“若是让他们真的成了气候,朕推进大陆战略的脚步,恐怕就要被拖慢许多。只可惜天不随人愿,这位远见卓识的国王,大概到死都没料到,自己会栽在一个恶毒女人的毒酒里吧!”

众臣听到此处,无不因事件背后的惊险而震惊 —— 此前他们各自忙于政务,竟未察觉德玛拉大陆西部一隅藏着这么多隐秘。若不是这一连串阴差阳错,此刻他们恐怕早已陷入应付不完的焦头烂额的危机之中。

朱坚政稍加思索,上前一步躬身问道:“陛下,臣有一事不明,恳请陛下解惑!” 见李患之颔首示意,他才继续说道:“既然费尔德王国的伊丽莎白二世女王已默许多兰的提议,为何又突然派兵边境,导致两国战火再起?这岂不是背信弃义之举?”

李患之听罢,既带着几分轻笑,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缓声解释:“这背后是苑秀华的安排。她查到多兰前国王死后,新王德克斯里曼仍要推行先王的‘独立商贸体系’的政策,便请旨命身任费尔德首相的张牧天引动边界争端 —— 想用双方的边境摩擦拖住德克斯里曼的步伐。毕竟一旦外交出了问题,他便没精力、没时间再推进商贸事宜了……”

说罢,李患之拿起桌上的水杯轻抿一口,目光扫过殿内众臣,话锋一转:“可她万没想到,这件事竟无意间帮了多尔丽安娜女侯爵一把,无形中推动了对方的计划 —— 这才有了多尔丽安娜联络王后、毒杀国王、发动叛乱的后续。”

“而最终,多兰正因这场叛乱改变了政体格局,让首相执掌实权,其商贸政策也彻底倒向我天明帝国。整件事虽满是意外波折,可结局却恰好让我们得偿所愿。仅仅因苑秀华这一环的推动,便促成了对帝国有利的最终结果,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众臣听罢,无不面露喜色。唯有李患之心中暗忖:这人世间的种种机缘巧合,交织成无数难以预料的事件,难道真有神灵在暗中掌控这一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