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城头上的气氛再次变得无比凝重。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残酷的现实几乎浇灭。
“叶兄……现在怎么办?”顾慎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们……他们这是铁了心要灭我们的口啊!”
李文远也面如死灰:“朝中奸佞未清……这是要赶尽杀绝……”
叶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局势虽然凶险,但并非完全没有转机。对方不敢立刻攻城,说明他们对圣旨仍有顾忌,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这是在赌,赌京城的风向会彻底倒向皇帝,赌新的、真正的钦差能及时赶到,赌安阳能再坚持一段时间!
“守!”叶明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如铁,“继续守!而且要比之前守得更坚决!我们要让天下人都看清楚,是谁在抗旨不尊,是谁在祸乱边关!圣旨在我们手中,大义在我们这边!”
“只要我们再坚持一段时间,京城的清算风暴,必然会波及到这里!到时候,城外这些军队,恐怕自身难保!”
他转身,对着所有望向他的军民,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将士们!乡亲们!奸臣逆党,亡我之心不死!他们害怕我们回京,害怕真相大白于天下!但我们不怕!陛下圣旨在此,我们是忠臣,是功臣!只要我们坚守下去,胜利一定属于我们!属于安阳!”
“坚守!坚守!”顾慎率先举刀呼应。
渐渐地,零星的呼喊汇聚成统一的声浪,虽然带着悲壮,却重新充满了力量。是的,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唯有坚守,才能等到真正的云开雾散。
城下敌军将领的威胁如同冰冷的钢针,刺破了安阳城短暂的欢庆气泡,将更深的绝望和更大的压力重新倾泻在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上。
圣旨的余温尚未散尽,刀锋的寒意已再次逼来。
“配合查证”?不过是“诱杀”的文明说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叶明站在城头,望着远方依旧肃杀、毫无退意的敌军大营,心中那根刚刚松弛的弦,瞬间绷紧至极限。
京城的风暴显然并未因醇亲王的倒台而平息,反而进入了更残酷、更隐秘的清算与反清算阶段。
安阳,这块用鲜血和忠诚证明了自己的边关重镇,竟成了某些新上台势力急于抹去的“污点”或需要掌控的“筹码”。
“叶兄,看来这仗,还没完。”顾慎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带着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连日的血战和此刻的变故,即便刚猛如他,也感到了沉重的压力。
“从来就没完过。”叶明目光沉静,语气却带着冷冽的锋芒,“从我们触碰‘影手’的那一刻起,这就注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只不过,对手从暗处的醇亲王,换成了明处……或者半明半白的其他人。”
李文远在亲随的搀扶下也勉强登上城楼,脸色蜡黄,咳嗽不止,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咳咳……他们越是如此,越是证明我们做对了!证明安阳新政,触及了他们的根本!证明陛下身边,仍有奸佞!我等……万不能在此刻倒下!”
叶明重重点头:“大人所言极是。此刻退缩,之前一切牺牲尽付东流。唯有坚守,守到真正的朗朗乾坤!”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刚刚卸下盔甲的士兵重新披挂,熄灭的灶火再次点燃,滚木礌石重新堆上垛口。
城内的百姓,经历了大悲大喜,此刻反而生出一种破釜沉舟的麻木与坚韧,默默地协助守军做着准备。
一种悲壮而凝重的气氛,取代了之前的恐慌,笼罩全城。
叶明知道,单纯的防守只能延缓败亡,必须主动破局。他召来顾慎和李文远,在临时指挥所内进行紧急商议。
“敌军不退,无非几种可能。”
叶明在地图上划拉着,“一是京城局势未稳,新掌权者内部有分歧,城外这支军队的主将可能在观望,甚至有自己的盘算;”
“二是有人故意拖延,想等我们弹尽粮绝,不战而溃;最坏的可能,是他们已得到某种默许或密令,准备强行攻城,制造既成事实。”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顾慎眉头紧锁。
“不能坐以待毙。”叶明手指点向敌军大营,“要试探,要分化,要争取时间。首先,立刻以钦差和我的名义,再写一份奏报,不,是‘陈情表’!将圣旨已到、敌军不退、安阳危在旦夕的情况,详细陈述,请求朝廷立刻明发诏令,勒令退兵,并派真正可靠的钦差前来安抚。”
“这份陈情表,要抄录多份,用不同的渠道,不惜代价送出城去!不仅要送到京城,还要设法散播到周边州府!我们要把这件事彻底闹大,让天下人都看着!”
“其次,”叶明看向顾慎,“老顾,你挑选军中最精锐的斥候和敢死之士,今夜分批潜出城去。”
“任务不是杀敌,而是潜入敌军大营周边,散播消息,就说京城巨变,醇亲王余党正在被清算,城外大军主将按兵不动,疑似与逆党有染,朝廷新的讨逆大军不日即至!制造恐慌,离间军心!”
“妙啊!”顾慎眼睛一亮,“攻心为上!就算不能让他们退兵,也能让他们不敢轻易全力攻城!”
“最后,”叶明深吸一口气,“我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清点所有库存,尤其是火油、火药等物,集中使用。在城内关键街道预设障碍,准备巷战。”
“同时,秘密安排一部分老弱妇孺,通过我们之前挖掘的隐秘通道,向安溪或其他相对安全的村镇转移。安阳可以血战到底,但不能让百姓尽数殉城。”
计划已定,众人分头行动。安阳城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在绝望中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是夜,数批身手矫健的斥候如同暗夜中的蝙蝠,悄无声息地滑出城墙,融入漆黑的荒野。
与此同时,几支携带者“陈情表”的死士小队,也选择了不同的方向,冒险突围,奔向渺茫的希望。
叶明亲自督战,加固着每一处可能被突破的城墙缺口。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思考着每一种可能出现的变故及应对方案。其其格依旧下落不明,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
石小星带着金算科的学员,则在全力核算着仅存的粮草,精确到每一粒米,试图找出能支撑更久的方法。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