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新城筹建司”的牌子在安阳府衙旁挂起,标志着又一项宏大工程的正式启动。
有了老龙口水利工程的经验,这一次的动员和组织显得更加井然有序。
周廷玉亲自兼任筹建司主事,从府衙和格物院抽调精干吏员,并广泛张贴告示,招募懂营造、善管理的各方人才。
图纸规划、物料核算、人员调配……一项项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安阳城内,关于新城的讨论成了最热门的话题。
商人们嗅到了巨大的商机,纷纷打听投资入股和未来商铺分配的细节;工匠们摩拳擦掌,准备在新城大展身手;甚至一些家境殷实的百姓,也开始考虑是否要迁往新城寻找新的机会。
格物院更是将新城建设视为技术应用的绝佳试验场。
林师傅带着工匠们改进了水泥的配方,使其凝结更快、强度更高,更适合大规模快速筑城。
测绘小组制作了精细的沙盘模型,将新城的街道、功能区、乃至未来的引水排水系统都清晰呈现。
这一日,叶明正在筹建司与周廷玉等人审议第一批运往新城址的物资清单,石小星快步走了进来,脸色略显凝重。
“大人,边境哨所和城内暗桩均有消息传来。”石小星压低声音,“幽州方面,最近似乎有些异动。”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过来。
“什么异动?”顾慎眉头一拧。
“黑石隘的吕威所部,加强了操练,并且有小股骑兵频繁靠近我边境进行侦察,行为比以往更具挑衅性。”
石小星禀报道,“另外,我们安插在幽州城内的眼线回报,刘琨最近与来自京城的一些使者往来密切,似乎……在争取朝廷的某种支持或谅解。”
“京城使者?”周廷玉捻须的手一顿,“刘琨这是贼心不死,想在朝中运作,为他上次的败绩开脱,甚至可能……是想争取朝廷的大义名分,以便日后再次对我安阳用兵?”
叶明神色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刘琨果然不会轻易放弃。硬的不行,就想来软的,玩起了政治手段。
“可知京城使者具体是何来路?”叶明问道。
石小星摇头:“对方很谨慎,我们的人难以靠近,只知使者似乎与宫中内侍和省台某些官员有关联。”
“宦官和文官……”顾慎啐了一口,“这帮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知道在背后搞小动作!”
叶明沉吟片刻,缓缓道:“刘琨此举,意在两方面。一是拖延时间,恢复元气;二是制造舆论,混淆视听。他若真能说动朝廷下旨申饬甚至问罪于我安阳,我们便会陷入被动。”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周廷玉忧心忡忡,“总不能坐视他在朝中颠倒黑白。”
“自然不能。”叶明站起身,走到悬挂的边境地图前,“他要玩政治,我们便陪他玩玩。不过,我们的根基,不只在朝堂,更在这安阳的实实在在的民心与实力。”
他转过身,下达指令:
“第一,边军保持高度警惕,对幽州方向的任何挑衅,予以坚决、果断的回击,但控制规模,不主动扩大事端。要让刘琨知道,安阳的刀,依旧锋利。”
“第二,加快定远新城的建设速度!我们要用这座新城的快速崛起,向所有人证明安阳的活力与潜力,证明我们是在开拓、在建设,而非割据作乱。这是最好的回应!”
“第三,周大人,你以安阳府的名义,撰写一份详细的奏表,将去岁幽州无端犯境、我军被迫自卫、以及战后我安阳安抚流民、发展生产、与草原各部和睦共处、开拓商路、兴建水利新城等事,一一陈明。不夸大,不隐恶,用事实说话。然后,通过我们在京中的关系,设法呈递御前。”
“第四,”叶明看向顾慎,“顾慎,你以镇北王世子的身份,也给你父王去信一封,陈明边境利害,请他在朝中代为周旋。幽州刘琨,其心叵测,非边关之福。”
众人领命,分头行动。
压力之下,安阳的运转效率更高了。通往新城址的道路上,运输建材和物资的车队络绎不绝。
第一批前往新城的,除了负责基建的工兵和工匠,还有其其格组织的数百名部落青壮,他们负责清理场地、搭建临时营寨,并准备在新城附近规划属于部落的居住区和草场。
定远新城的奠基仪式,选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
没有过多的铺张,叶明、周廷玉、顾慎、其其格以及多位部落首领,共同铲下了第一锹土,埋下了刻有“定远”二字的奠基石。
“此城之立,非为一族一姓之私利,乃为边关永固,万民安居!”叶明站在简单的祭台上,声音传遍四野,“愿我等同心协力,共筑此城,以此为基,开创太平!”
“同心协力!共筑此城!”台下,汉民、部落民、军人、工匠……所有人齐声高呼,声震原野。
奠基仪式后,建设工作全面铺开。按照规划,首先修筑的是内城城墙地基和核心的府衙、仓库。
水泥被大量运抵,搅拌站日夜不停,工地上夯土的号子声、水泥浇筑的轰鸣声此起彼伏。
其其格和部落民众负责的居住区也开始平整土地,搭建起一排排整齐的毡帐和木屋,俨然已经形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临时聚落。
然而,就在新城建设如火如荼地进行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技术难题出现了。
用于烧制筑城所需大量青砖的砖窑,在尝试使用附近采集的粘土时,烧出的砖块总是强度不足,易碎易裂,严重影响了建设进度。
负责此事的工匠头领急得嘴角起泡,找到叶明汇报。
叶明亲自查看了烧废的砖块和取土点,发现此地的粘土含沙量偏高,且缺乏必要的黏合成分。
“看来,得改进砖窑和配方了。”叶明对闻讯赶来的林师傅说道,“格物院能否想想办法?比如,尝试在粘土中添加一定比例的煤渣、或者石灰?调整窑炉的通风和温度曲线?”
林师傅拿起一块废砖,仔细看了看,又捻了捻取来的土样,沉吟道:“大人所言极是。不同的土质,需不同的配方和火候。我等可立刻设立试验砖窑,尝试多种配比和烧制方法,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找到适合此地土质的最佳方案!”
技术的探索永无止境,无论是在显微镜下的微观世界,还是在宏大的城池建设之中。就在格物院为砖块配方全力攻关时,来自京城的消息,也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安阳激起了层层涟漪。
刘琨的政治运作,似乎起了一些效果。朝中开始有零星的声音,指责安阳“擅启边衅”、“结交胡虏”、“靡费国资,大兴土木”。
虽然尚未形成主流,但这股暗流,已然让叶明等人感受到了来自权力中枢的无形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