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堡初战的惨败,如同一盆冰水,浇醒了志在必得的狄人大汗。
他损失了数百精锐前锋和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几十门简陋火炮,却连黑山堡的墙砖都没摸到几块。
靖北军那超乎想象的勐烈炮火和能在极远距离精准射杀骑兵的犀利火枪,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狄人大营,王帐内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大汗铁青着脸,下方各部首领和将领们也都面色凝重,不复出征前的骄狂。
“谁能告诉本汗!”大汗勐地一拍面前矮几,震得杯盏乱跳,“那些南人,何时有了如此可怕的武器?!那能爆炸的炮弹,那比我们弓箭射得还远的火铳,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名参与进攻的万夫长心有余季地回道:“大汗,南人的炮火太准太狠!他们的火铳也邪门得很,不用火绳,打得又快又远!我们的勇士根本冲不到跟前……”
“废物!”大汗怒斥,但底气已不如前。他目光阴沉地扫过帐内众人,最后落在一个坐在角落、身穿狄人服饰但面容依稀带有中原人特征的中年文士身上。
“兀术先生,你之前说南人内部有变,可没说过他们会拿出这些东西!”
那被称为兀术先生的文士缓缓抬起头,神色平静,眼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他正是顾长青和叶明怀疑的、可能为狄人出谋划策的“熟悉中原战法者”。
“大汗息怒。”兀术先生声音沙哑,“南人皇帝推行新政,重用叶明此獠,确是变数。安阳格物院擅造奇器,此前已有耳闻,只是未料其进展如此之快,并已装备边军。此战之失,在于我等对其新式火器威力预估不足。”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然,利器虽凶,终是死物,需人驾驭。黑山堡乃坚城,强攻损失必大。我军优势在于骑兵机动,何必要与其硬碰城墙?”
“先生有何妙计?”大汗眉头微挑。
兀术先生走到简陋的羊皮地图前,手指划过黑山堡两侧:“大汗请看,黑山堡虽坚,但其两翼地势相对平缓,堡内守军兵力亦有限。我军可伴攻黑山堡,牵制其主力。”
“同时,派出两支精锐骑兵,绕过黑山堡侧翼,直插其后方粮道及堡寨!南人新式火器集中于黑山堡,后方必然空虚。只要截断其粮草,焚毁其屯粮之所,黑山堡不攻自破!届时,堡内那些犀利火器,说不定还能为我所用!”
大汗眼睛一亮,抚掌道:“好!此计甚妙!就依先生之言!”
……
黑山堡内,韩猛与秦风等人却不敢有丝毫大意。初战胜利固然鼓舞士气,但他们清楚,狄人主力未损,绝不会善罢甘休。
“狄人吃了大亏,下次再来,恐怕不会这么硬冲了。”韩猛看着城下正在清理的战场,沉声道。
秦风点头赞同:“将军所言极是。狄人骑兵来去如风,若他们改变策略,绕开坚城,袭扰我军后方,断我粮道,确是麻烦。我军新式火器虽利,但数量有限,难以兼顾漫长防线。”
“秦先生可有良策?”韩猛问道。经过初战,他对这位来自安阳的技术官员已是十分信服。
秦风沉吟道:“当务之急,是加强后方巡哨和预警。可请王爷加派游骑,扩大警戒范围。同时,我们在黑山堡两翼险要处,秘密布设‘铁西瓜’(爆破地雷)。狄人若想绕行,必先尝尝这‘地下雷霆’的滋味!”
“好!”韩猛眼中凶光一闪,“就这么办!另外,老子还要给狄人再准备一份‘大礼’!”
他命令炮兵,将剩余的五枚“猛炸药”榴弹集中起来,配发给最优秀的炮组,严令非关键时刻不得使用。
同时,加紧训练士兵熟悉新式步枪的性能,尤其是夜间射击和应对骑兵冲击的交替射击战术。
黑山堡如同一块巨大的磨刀石,在战争的压迫下,飞速地消化、吸收着安阳带来的新技术、新战术,将其淬炼成更锋利的剑刃。
……
然而,就在北疆前线剑拔弩张之际,一张更阴险的网,正悄然在安阳及新政体系内部收紧。
京城,一家看似普通的酒楼雅间内。
“影枭”再次与刘济世秘密会面。只是这一次,刘济世的神色更加惶恐不安。
“……北疆初战,叶明小儿的火器竟如此犀利!狄人大败,这……这可如何是好?”刘济世声音发颤,他原本指望狄人能给叶明造成巨大麻烦,甚至借刀杀人,没想到竟是这般结果。
“影枭”冷哼一声,面具下的眼神毫无波澜:“慌什么?北疆战事,不过疥癣之疾。就算狄人败了,也伤不了叶明的根本。我们的目标,从来就不在战场上。”
他压低声音,语气森然:“刘老,你在太医局多年,虽被排挤,但总有些信得过的旧部门生吧?尤其是……在掌管各地疫情上报和药材核验的环节。”
刘济世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你……你想制造瘟疫?!这……这太过阴毒!会死很多人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影枭”厉声道,“叶明的新政,核心在于‘惠民’二字,在于百姓的拥戴。”
“若是在他的新政试点,甚至是安阳本土,爆发一场‘莫名’的时疫,而官药局的药却‘恰好’失灵,甚至……加重病情!你猜,那些将他奉若神明的愚民,会作何想?陛下,又会作何想?”
刘济世浑身一颤,冷汗涔涔而下。他虽恨叶明,但如此丧尽天良的计划,依旧让他感到恐惧。
“放心,”
“影枭”语气缓和,带着蛊惑,“并非真要弄出无法收拾的大疫。只需小范围,症状类似,但足够引起恐慌即可。所需的‘引子’和让常规药物失效的‘方子’,我会提供给你。”
“你只需找到合适的人,在合适的地方,让事情‘自然’发生。届时,叶明和他那套格物医术的神话,将不攻自破!太医局的权力,未必不能回到你我手中!”
在巨大的诱惑和对叶明的刻骨怨恨驱使下,刘济世脸上的挣扎逐渐被狠厉取代。他咬了咬牙,低声道:“……好!老夫……知道该怎么做了。”
雅间的窗户紧闭,将阴暗的密谋与外界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