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岛之战,从开战到结束,仅仅只是持续了几天,但对幸存下来的人来说,无异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望着满地的尸骸,悲痛的气氛弥漫开来。
“就只活下来这么一点人了吗?”
白胧扫视一周后,沉声问道。
晨决明点了点头,语气中夹杂着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本来还剩下好几千修士,但在十二祖兽的自爆中,折损了一大半,剩下来的也大都带伤。
包括一直处于后方的中天门,都折损了好几人,这样的代价,不可不谓不高。
他默默地回头,看向一处,言语低沉。
“老祖,每一次的恶兽大战,都是如此吗?”
“都会如此惨烈,只不过这一次的程度不同罢了。”
白胧沉吟片刻,继续开口安抚道。
“但总算是胜了,你们做得不错。”
“不错嘛?”
晨决明摇了摇头,满脸苦涩地离开。
白胧见状,欲言又止,其实他还有话要说,但现在,看着这一个个小辈的模样,实在说不出口。
“终究是过去了。”
夜幕降临,海风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残月透过血云,洒下斑驳光影,映照在破碎的大地与凝固的血痕之间。
秋莫真立于众人中间,手中浮现出一枚裂开的玉简,那是战前他们鼓捣出来的生死符。
如今手头上,有一枚已经化作枯木。
他轻叹一声,将玉简收入袖中,目光投向面前。
那里,正躺着一个人,被白布覆盖的躯体已无气息,唯有半截染血的袖角露出,手中握着的,是洛千尘所赠兵刃。
“八哥!”
秋轻轻跪在旁边,眼中满是泪痕,指尖颤抖着抚过那张安详的脸庞。
在那场主兽自爆中,哪怕慕婉清等人拼命护住了他们,可终究面对那种毁天灭地的冲击,仍有不少人被波及。
秋嘉明就是其中之一,他为了保护秋轻轻,以血肉之躯挡下余波,最终力竭而逝。
临终前,甚至都没来得及留下什么遗言。
比起尘府,其他势力更为惨烈,甚至参战的修士出现了全灭的情况。
“公主,我等先行告辞。”
妖族长老低声向梦萱禀告。
仰仗着天生体魄,妖族倒是没有出现折损,但碍于此地是在人族腹地,尽管刚才还同仇敌忾,也不宜久留。
其他几家也是如此,包括聿正家,聿正凤清、聿正康觉两姐弟伤势不重,但族里好歹是有人阵亡。
他们点头示意后,便也带着人离去。
随着一波一波人马撤离,战场再度沉寂,唯余风声低咽。
自始至终,慕婉清都未曾出现过,她只是静静端坐在那道裂缝之前,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她的目光落在虚空之上,衣袖被夜风掀起。
没过多久,梦萱的身影出现在背后。
“怎么样了,能感知到那家伙的位置吗?”
“就在那里。”
慕婉清手指轻点,指向面前的一个方向,与她仅仅相隔数尺的地方。
可就是这么近距离,却宛如天人两隔,这种感觉,若是换作寻常人,只怕会疯掉。
“他还在撑?”
“没错。”
听到肯定的回答,梦萱的指尖微微颤抖,眼中泛起一抹喜色。
“小弟弟果然不会让人失望。”
清脆的笑声响起,那份发自内心的喜悦,就连慕婉清都被感染,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丝弧度。
夜风拂过,卷起两人衣袂,仿佛时光也在这一刻悄然停驻。
梦萱凝望着那虚空中扭曲的裂痕,声音轻得像在呢喃。
“等他回来,一定要亲自骂他一顿,骂他不懂珍惜自己,骂他总是一个人扛下所有。”
可若他不回来……这世间再无人能让她这般牵挂。
指尖轻抚过唇角,她终究是笑不出来。
夜风渐冷,裂痕深处却忽有微光闪动,似有生机将起,又似是在发生些什么。
......
这一日,武尊殿向所有势力传达了大战结束的消息。
这一刻,那搅动了所有人心思的恶兽,终是被击退。
各方势力在得到这个消息后,皆是松了口气。
可在这份平静之下,付出的代价,仍然还未被知晓,想来到时候又是一阵悲怆。
而经此一役,那些沉寂多年的宗门禁地陆续开启,各大势力也不得不再次开始选拔弟子。
这新的轮回已然开启,天地间,越来越多的修士,开始活跃起来。
尘府。
“司徒前辈,洛郎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萧依依推开房门,不顾还有其他人在场,朝着司徒南急切地问道。
司徒南抬眼看向她,神色复杂,许久才缓缓道。
“府主还在裂隙中,未能归来。”
话落,有人比萧依依先一步颤声倒地,是秋怀柔。
那张渐渐恢复血色的脸上,再次挂满了泪花,她死死咬住嘴唇,却止不住颤抖。
“他还活着。”
司徒南忽然补了一句,目光投向窗外翻涌的云海。
“裂隙中的气息未断,至少人还活着。”
“我要去找他!”
萧依依猛地抬头,眼中泛起决然的光。
“你去不了。”
司徒南脸上划过一丝不忍,但依然没有改口。
“在那里有一片无尽海,以你的修为,很难接近,而且,慕姑娘有言,裂隙中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或许他已历尽生死,你却还未启程。”
司徒南的声音低沉而笃定。
“真正的等待,不是奔赴,而是守候。”
萧依依怔住,指尖嵌入掌心,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不肯落下。
窗外云海翻涌如沸,仿佛回应着那未知深处的挣扎。
又是这样,自己永远只能待在安全的地方等,却不能立刻出现在他的身侧,都怪自己太弱了。
一时间,萧依依的脑海中,满是对自己的自责。
她攥紧腰间那枚洛郎所赠的玉佩,指节发白,仿佛要将它嵌入血肉,屋内的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冰点。
就在这时,萧青山的身影出现在屋内。
当他一现身,萧依依便哭诉着靠了过去。
看着自家孙女这副模样,萧青山心里轻轻一叹。
对于这丫头与洛千尘的事,自己持反对意见,本就是在担心眼前这一幕的出现。
要知道洛千尘那小子身处旋涡之中,是绝不可能安安稳稳的,动辄就是出生入死的境地。
这样的人,或许会有大成就,但作为与之相伴的人来说,太过痛苦了。
可他终究没有说破,只是轻轻拍了拍萧依依的肩。
“千尘未归,尘府便不会倒。”
他的声音如古钟余音,沉稳而厚重,在寂静的屋内荡开。
“依依,你若真要等他,便该让自己变得更强,强到足以与他并肩,而非困于泪眼。”
窗外一道惊雷撕裂苍穹,映得玉佩幽光微闪,似与远方某处血脉共鸣。
萧依依缓缓松开紧握的手,指尖仍颤抖着,却多了一分坚定。
“你们也是。”
萧青山目光看向其他人,脸上说不出的凝重。
“你们既然选择了与那小子亲近,那其中因果,自然避免不了,加油变强吧,否则要不了多久,万事休矣。”
这话不可谓不重,众人一时间都陷入了迷茫,可当他们瞧见萧老爷子的脸色之时,才明白对方不是开玩笑。
一道冷风自窗缝钻入,吹动案上染血的白纸,簌簌作响,恰似命运之手翻动宿命的篇章。
不远处,高楼上钟声悠悠,三更已过,寒意渐浓,而众人眉宇间却燃起微不可察的火光。
变强,不是选择,而是必经之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亡。
萧依依将玉佩贴于心口,闭目低语。
“洛郎,我不会再做那个只能守候的影子。”
下一刻,她睁开眼,眸中再无犹疑。
与此同时,虚空之上,华贵的宫殿内。
有道身影,单膝跪在桌案之前。
“尊上,你既然要杀了那小子,为何不直接动手,反而将其丢入恶兽之地?”
“呵呵,让他最后能为这个世界出份力,也算是我的一点计较,况且,以我的身份,亲自出手,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属下明白了,那阻拦封印修复的那些人,我们该怎么办?”
话落,桌案之后站起一道高大人影,他没有转身,颇为惋惜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暂时不用管,总有一日他们会明白,本座此举,都是为了这个世界。”
听到这话,单膝跪地的男人蓦然抬头,是那许久未出现的墨武,此刻的他脸上满是敬畏之色。
“尊上所言极是。”
“你下去吧。”
墨武退下,殿内重归寂静,唯有幽光摇曳,映照尊上侧脸,冷峻如刀刻。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一缕黑气,缠绕指间,似有哀意难诉。
窗外云彩翻飞,白鹤与玄鸦盘旋争斗于天际,象征正邪交汇之局已启。
尊上凝视良久,忽将手中黑气散去,对着无名岛的方向,发出了一声莫名的叹息。
“一路走好。”
话到此处,那人的嘴角忽然扬起了一个弧度。
“异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