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与端木如霜并不知道自己坏了洛千尘的好事，仍然在紧密监视海叶村的众人。
可依旧一无所获，找不到这村子有任何异常之处，仿佛他们不过是些再普通不过的村民。
“会不会是我们想太多了？”
白芨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柄。
端木如霜目光微敛，凝视着那一群人的背影，忽然道。
“若仅此一件事，倒也无妨，可那个与洛千尘相似之人，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世间真有这么多巧合？”
白芨不语，沉吟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
“如今这般也只是猜测，胡乱出手怕是会打草惊蛇，还是先行搁置吧，毕竟，我们的目的是除去恶兽。”
端木如霜自然明白，但心中那股不安却愈发浓重，仿佛暗流潜涌，随时可能会爆发。
她默默地注视着那道熟悉的背影，脑海里浮现水清秋方才失态的模样，一时陷入了沉默。
圆月高悬，清冷的幽光透过树梢洒在林间小路上。
阿牛跟在海叶村村民身后，一同朝着村子里赶去。
一路上，所有人的情绪都不高。
虽然那头恶兽已被击退，但他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有好几个年轻人被那巨浪卷走，葬身巨口。
时候并不是没想过去那怪物腹中寻找，可惜其内恶劣的环境，压根就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无论是恶臭到眩晕的气味，还是那忽冷忽热的高温，都让人望而却步。
阿牛默默握紧袖中玉符，目光却不由得看向后方天泉山。
那鱼怪死得蹊跷，其他人只当是意外，可他知道，这绝非偶然，定然是先前那群人出手所致。
可他们为何要插手此事？
想起那绝美女子仿佛要碎掉的神色，心中蓦地一紧，脚步也不由得顿了顿。
“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
话语脱口而出又蓦然惊醒，其自然程度，让阿牛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们’又是什么，自己这是怎么？
一时间，脑子里乱成一团，他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压下。
却不曾想这个举动，被一直注视着自己的阿公发现了。
平静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异色，阿公此刻越发肯定，阿牛的身份绝非寻常。
鱼怪死去的场景，他看得真切——并非被村民所杀，而是死于一道极寒剑气之下。
这种凌厉的招式，只可能是那些非人的修士所为。
至于对方为何出手后，并没有选择相见，他觉得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
不过现在，阿牛的存在，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救海叶村一命。
想到这里，阿公悄然靠近了一些，将手搭在阿牛肩上，低声问道。
“阿牛，刚才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谢谢阿公。”
阿公点点头，目光却仍停留在他微微颤抖的手上，心中了然。
“人自有生死，而且这些怪物，本来就不是我们普通人所能抵挡的，你不用太在意。”
这番话说得阿牛心头一震，抬头望向阿公温和的脸庞，眼中泛起一丝微光。
他惊讶的不是阿公对自己的劝慰，而是阿公话里的深意，似乎暗示着阿公也知晓那些神秘人的存在。
“谢谢。”
阿牛低头应声，指尖却不自觉摩挲着玉符边缘。
此时此刻，面对阿公的视线，他只想赶紧逃离，躲回自己的草屋。
因为只有那样，这种被审视的感觉，才会消失。
微风拂过草屋檐角，吹动门边半旧的布帘，沙沙作响。
白芨与端木如霜先一步，来到了海叶村。
她们的身影隐没在暮色天际中，默默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奇怪，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沾染上恶兽的味道，可为什么看起来还是这么安然无恙呢？”
端木如霜眉心微蹙，指尖轻点鼻尖，脸上写满了疑虑。
白芨摇了摇头，目光再次扫过村落的那处晾晒场，眸子里的不解也愈加浓郁。
“这些肉，分明都是恶兽肉，看样子，这个村子里的人吃这种东西，已经很久了。”
“是啊，所以我才更好奇，师姐，你说这一个村子，少说上千号人，难道没有一个，对这种肉产生质疑的吗？”
“或许，他们早已习惯了。”
“又或许，他们根本不知道那肉的来源。”
话落，两女面面相觑，眼眸中皆浮现出一丝凝重。
白芨垂首，目光落在了那一群欢声笑语的少男少女身上，语气淡漠。
“若真是如此，这一个小小的渔村，只怕藏了不少秘密。”
端木如霜点头，目光投向村中各户那冒着热气的炖锅，低语道。
“其他人不论，这个村子里的主事之人，他或许知道些什么，又或者，他就是此事的推动者。
不过师姐，此事当真与我们的目的有关吗？”
话说到这里，她再次确认了一遍，因为冰簇府此行，不是为了一个小渔村，而是带着祖师的命令，清扫恶兽，防止恶兽之气扩散人间。
“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得到，这中间，肯定有我们想象不到的意外，包括那人。”
顺着白芨的目光看去，正好瞧见了阿牛他们的归来。
端木如霜顿时陷入了沉默，之前与水清秋那丫头开玩笑，说自己不认为那人会是洛千尘。
可此时此刻，她的心底竟生出一丝动摇。
阿牛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单薄，可与印象中那个讨人厌的小子，却越来越像。
要知道一个人最本质的东西，或者说气质，是绝对不可能三两下就被彻底掩盖的。
即便他的行径与以前大为不同。
......
心事重重的阿牛，甚至忘了与阿枝的约定，和阿公打了声招呼，就回了自己的破烂茅草屋。
看着面前的草垛，他如释重负地扑了下去，鼻间嗅着那混着海风的干草味，疲惫顿时如潮水般席卷全身。
一路上，阿公仿佛突然变了性子，拉着自己问东问西，不断地嘘寒问暖。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让阿牛心里直犯嘀咕，却又不敢多问。
以前的阿公，虽然待人也很和善，却从不会这般殷勤。
尤其是谈及村外的时候，阿公总是带着一种难以察觉的忌惮，仿佛在畏惧着什么。
阿牛翻过身，透过草屋屋顶的大洞，望着那点点星光，忽然想起了阿枝与其他少女们偷偷聊过的话题。
那些关于村外人闯入后便再没离开的传闻，曾被他当作少女间的笑谈。
可如今想来，每一句都像钉子般扎进心里，自己丝毫没有忘记。
夜色渐渐蔓延在整片天空之上，身体的困意再次袭来，阿牛只觉得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意识如沉入深海。
“你居然会催眠？”
意识空间内，洛千尘满是惊讶地盯着眼前的白袍男子。
“怎么，很奇怪吗？”
“不不不，我明明记得记忆里，你没学过啊。”
“白痴，我的经历和人生，是你小子三两下就能看得全的？有遗漏的地方也很正常。”
洛千尘哑然，望着那抹淡然自若的身影，嘴角一撇。
夸两句还喘上了，这不就是他记忆里各种道听途说的催眠手段嘛，不过是仗着魂力强，欺负普通人罢了。
“咳咳。”
萧谦轻咳了两声，也知道这点小手段很快就会被看破，赶紧转移了话题。
“行了，不说这个，聊点正事。”
说着，他好似没有瞧见洛千尘脸上的戏谑之色，径直问道。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让他继续混迹在这么一个诡异的小渔村里吗？”
洛千尘沉默片刻，目光透过意识空间的虚无望向远方。
海叶村虽小，却好似一张无形的网，将人死死困住。
虽然自己只能固守在此处，不能干涉外界，但能感知到，这村庄深处潜藏着的污秽与黑暗。
“那碗鱼汤，你怎么看？”
正在此时，有声音忽然传来，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他有些无奈地转头，不得不说，一个人长时间待在这么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确实很辛苦。
以前自己不知道，可这一次，与萧谦相伴了这么久，别的没收获，倒是某人越来越健谈了，甚至每次都是他主动开的口。
“还能怎么办，那东西我想起来就觉得倒胃口，肯定不会让他喝啊。”
“嘿嘿。”
话落，却见萧谦一脸神秘莫测的模样。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我刚才有了点新发现，你要是知道，肯定会更加排斥那鱼汤。”
“什么发现？”
萧谦缓缓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块猩红色的血肉。
“这是鱼汤里的鱼肉对吧？”
还不待洛千尘点头，他再次伸出另一只手，也在掌心凝聚起一块血肉。
“这个，你猜猜是什么？”
“这不也是鱼......肉....”
洛千尘的话语戛然而止，瞳孔骤然收缩。
那块与丑鱼肉几乎一模一样的肉块，刻满了独属于生灵的纹路，却是从萧谦模拟出来的血肉。
至于模拟谁的，那自然是洛千尘自己。
那上面的气息与人体无异，甚至还能感受到微弱的血脉搏动。
可这分明是人的血肉……洛千尘喉咙发紧，指尖微微颤抖。
萧谦见状，嘴角浮现出一丝冷意。
“恶兽，恶兽，到底是什么东西？困在我心底几年的问题，或许在这里，能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