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洛千尘下意识地轻呼了一声，侧头，发现白柒脸上满是不怀好意的笑容，瞬间明白了什么。
“这样，不好...”
“弟子遵命。”
不等他话说完，水清秋站了出来，神色平静如水。
“谨遵令！”
这下子，轮到洛千尘懵逼了，他望着眼前这一幕，竟不知如何反应。
除了端木如霜，其他三个人都很奇怪，尤其是水清秋，眼中的喜色，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以前或许两人有些暧昧，但从未见她如此主动。
“白长老，这样不妥吧？”
“哎，这有什么，而且清秋也该是时候出去走走了，老是困守北方，对她的修行没有好处。”
“而且这一路上，她也能护你一二。”
白芨、白柒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把这事定了下来，甚至没给洛千尘反驳的余地。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能默默认下。
之后的两人，便被他们赶了出来，还满脸笑意地目送了一路。
“你们先去前面村子等着，稍后我们再来。”
暮色渐沉，洛千尘走在前头，脚步却愈发沉重。
只因身后的水清秋，突然沉默了，这就搞得他越来越尴尬。
几次想要回头说些什么，却始终不知从何开口。
“那个，水仙子，其实白长老刚才的话，应该都是玩笑，不必当真。”
“我，有这么让你讨厌吗？”
“啊？”
水清秋声音微颤，带着一丝委屈与倔强。
洛千尘脚步一顿，满脸错愕地回头，却看见了一张满是憔悴的俏脸，仿佛风雨中的花儿，随时会凋零。
“这，这倒没有。”
“那你为什么拒绝我同行？”
“我...”
“说到底还不是讨厌我吗？”
水清秋嗫嚅了一句，又沉默了下来。对此，洛千尘也是毫无办法，他想解释，却又怕越描越黑，只能低声道：
“水仙子，我并非有意如此，只是你我当初只不过相识一场，这，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早就想过你会这么说，但当面听起来还是很难受。”
水清秋垂首，泪水无声滑落，滴在青石小径上碎成点点星芒。
“在你失踪的这几年，我总是在想，当初要是我就那么死掉该多好，就不会一直惦记着你，念着你，弄得我都要疯了。”
“水仙子，不瞒你说，其实我已经有了道侣，你真的没必要如此。”
“是啊，我也知道，可你说好不好笑，感情这东西，就是这样，我想过忘记你，可真的忘不掉。
我也不想纠缠你，只是想多看你一眼，哪怕一眼也好。”
金色的阳光穿过林梢，斑驳洒落，照在微颤的睫毛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晕，仿佛泪珠凝结成的星辰。
微微仰头，任由光辉洒在洁白如玉的肌肤上，给人一种触之即碎的幻梦感。
她轻轻抬手，指尖拂过唇角，似要抹去那一抹苦涩的笑。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可我知道，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这颗心。”
望着她颤抖的背影，洛千尘喉头滚动，终究是说不出半句辩解。
风穿林而过，卷起她素白的衣袂，一如当年英雄救美的初次登场时。
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却又缩了回去，而这一切，都被水清秋看在眼里。
“你不要担心，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不争不抢，若是让你难办了，我自然会离开，可以吗？”
微风拂过，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却重重砸在洛千尘心上。
冠绝北方的绝世仙子，此刻却卑微得像个乞儿，只为求一眼温存。
洛千尘指尖微颤，他不是绝情之人，心肠也不硬。
“好，至于其他的，那让我们随缘吧。”
“好，随缘。”
闻言，水清秋立马破涕为笑，脸上泪痕未干却已如春花绽放，那笑容纯粹得仿佛能融化冬雪。
见此美景，饶是洛千尘再三告诫自己，也不禁沉沦了片刻。
然而，他却没有发现，在水清秋那双眸子深处的执着。
......
躺在草垛上，想起这一路上水清秋的表现，与那传闻中冷冰冰完全不同，洛千尘不禁感慨这女人的变化可真大。
可他哪里知道，这些年来，唯有面对他时，那冰封千里的眉眼才会倏然解冻。
但凡是个冰蔟府弟子都会有同样的感觉，那就是水清秋待人越来越冷，几乎到了见面只是点头的程度。
听着那轻柔的嗓音，是水清秋给阿枝讲解修行入门的知识，洛千尘不禁放轻了呼吸，生怕惊扰了这难得的宁静。
然而，再和谐的环境，总会有被破坏的瞬间。
天空之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压迫感，在这之后，便是怒吼声与嘶吼声交织而成的画面。
洛千尘起身，神色凝重地望向天际。
而水清秋也缓缓站起，目光怜惜地望着阿枝，轻声道。
“阿枝，你在这里，陪着你娘亲，不要出来。”
“嗯。”
她转身来到屋外，素衣翻飞如雪，眸光却已冷若冰霜。
“他们这是做什么？”
“总归是有怨气的，唉，无论结果如何，去看看吧。”
说罢，洛千尘打开腐朽的木门走了出去，水清秋紧随其后。
当他们走远后，院子的大门，好似承受不住多年雨水的侵蚀，终于断裂倒下。
而阿枝看着那扇破门，脸色也在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空中，洛千尘与水清秋并肩而立，俯视着下方的一切。
不久前的海叶村村民，早已化作鱼怪恶兽，盘踞于此。
但与真正的恶兽不同，他们尚存一丝意识，若是没有外界的干扰，可能会在三五年或者几十年后，化作一摊烂肉，就此死去。
可今日，终究是有人打破了这份平静。
望着那一个个持剑冲入村落的修士，水清秋眸光骤冷。
“刚才怎么不见他们这么有斗志，现在反倒是一个个杀气腾腾了？”
“唉，欺软怕硬人之常情，再加上先前在祖兽与你们面前，失了气度，此刻更想报复回来。”
洛千尘摇了摇头，眼里带着几分怜悯，几分讥讽。
“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看着吗？还好刚才没让阿枝那丫头出来，我要是没猜错，她肯定会崩溃的。”
话落，却见下方村落中，有一养魂境修士，从村舍中拖出一只小鱼怪。
只不过与其他鱼怪不同的是，这只小鱼怪的双脚并未完全退化，还保留着一丝人类的特性。
修士狞笑着将小鱼怪高高举起，寒光闪过，剑刃便要落下。
水清秋袖中指尖骤然凝出一缕寒霜，身形一闪，便冲入下方。
那小鱼怪看体型，明显是一个几岁的孩子，而且恶兽肉吃得不多，说不定还有机会复原。
可就在她即将触碰到那小鱼怪的瞬间，矮小的身影忽然冲了出来，一把扑向那修士的手臂，竟是阿枝。
她双目通红，口中嘶喊着模糊的字句。
“小葵！快跑，快跑！”
阿枝的指尖划破修士手臂，鲜血溅在小鱼怪口中，却激发了恶兽骨子里的凶性。
小鱼怪猛然扭头，一口咬在阿枝手腕上，鲜血喷涌的刹那，她却未松手，反而死死抱住那修士膝盖。
水清秋收起剑锋，寒气化冰，冻住了修士的胳膊，又一指点在小鱼怪眉心，将其凶性镇压。
“水仙子。”
“秋姐姐。”
修士与阿枝齐齐出声，唯有小鱼怪掉在地上，喉咙哽咽着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见状，阿枝紧紧抱住小鱼怪，浑身颤抖，泪水滚落，她不断地呼唤着。
“小葵，是我，是我啊，我是阿枝姐姐......”
回应的只有呜咽的低吼，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低吼声中竟渐渐夹杂了一丝微弱的哽咽，仿佛在挣扎。
水清秋凝望着这一幕，散去寒霜，看向修士。
“他们没有害过人，也许现在还有办法。”
“水仙子这话就不对了。”
修士似乎是对这话有些不满，随意地拱了拱手，目光看向被阿枝抱在怀里的鱼怪，冷笑道。
“我们刚才从那个家伙嘴里知道了这个村子的一切，他们，变成这种模样，不过是咎由自取。”
“你胡说！”
阿枝对海叶村的感情很深，哪能容忍他这么诋毁，立即出面反驳，声音颤抖却坚定。
“不管是小葵，还是阿叔阿婶，还是阿公，他们都没有害过人，你凭什么说他们咎由自取！
他们只是吃错了东西，早晚会恢复的！”
“没害过人？”
修士冷冷一笑，似是顾忌水清秋在场，没有出手，反而出言嘲讽。
“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般模样吗？那是因为他们吃了恶兽的肉，而这肉的来源是什么呢？”
他停顿了一下，居高临下地瞧着这个小女孩，眼中满是嫌恶。
“那些肉，又都出自同样由人类转化的恶兽身上，换而言之，这些都是他们同族相噬的结果。”
“闭嘴！”
话刚出口，水清秋已经察觉到了不妙，但为时已晚。
哪怕对方的话没说完，但其中的含义已如利刃般刺入阿枝心底。
阿枝踉跄了几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怀里的小鱼怪。
“小葵，你……当真吃过人肉吗？”
小鱼怪似乎还残存理智，鱼头不断地挣扎，宛如摇头一样却又突然停下。
浑浊的瞳孔里泛起一丝清明，喉间挤出破碎的音节，像是在竭力否认。
阿枝指尖颤抖着抚过它布满鳞片的脸颊，抬头瞪向修士。
“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