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箱里的夏天六月的风裹着燥热扑面而来,梧桐絮像被撕碎的云絮,纷纷扬扬地在空气中打着旋儿。一片调皮的白絮悠悠落下,恰好粘在林深白衬衫第二颗纽扣上,那纽扣被汗水浸得有些发亮。苏晚仰起头,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踮起脚尖,指尖轻轻拂过林深的衬衫领口,精准地捏住那片梧桐絮。指尖不经意间蹭过他凸起的喉结,像是触到了一根紧绷的弦,林深的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胸腔里震出一声低沉的轻笑,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朗。“别动。”苏晚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她专注地盯着那颗纽扣,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方投下淡淡的阴影。林深乖乖地站着,目光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是那种廉价的柠檬味,却让他觉得无比安心。“北京南站到了。”地铁报站员机械的声音突然响起,像一把钝刀,猝不及防地撞碎了两人之间缱绻的氛围。林深猛地回过神,低头看了看手里紧紧拽着的两个行李箱,它们被贴满了五颜六色的托运标签,像是披了一件花哨的外衣。滚轮碾过光滑的地砖,发出“咕噜咕噜”的钝响,在空旷的地铁站里格外清晰。苏晚也直起身子,拍了拍背上的帆布包。帆布包有些旧了,边角处的布料已经磨得起了毛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悠着。包里装着她攒了整整四年的电影票根,从两人第一次约会看的那场烂片,到毕业前最后一场午夜场,每一张都被她小心翼翼地抚平,按时间顺序整齐地排列着。而在帆布包最底下,压着两张皱巴巴的租房合同,那是他们在这座陌生城市的第一个落脚点。走出地铁站,一股热浪瞬间将两人包裹。苏晚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脖子,林深立刻察觉到她的不适,伸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用自己的影子为她挡住一部分阳光。“热坏了吧?再忍忍,很快就到出租屋了。”他们跟着导航七拐八绕,走进一条狭窄的老胡同。胡同两旁的墙壁斑驳不堪,墙头上冒出几株顽强的野草,在风中摇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有隔壁饭馆飘来的油烟味,有老房子特有的潮湿味,还有墙角垃圾堆散发的淡淡酸臭味。出租屋在一栋老式居民楼的七楼,楼道里光线昏暗,墙壁上布满了孩童的涂鸦和各种小广告的残痕。他们走到电梯口,按下按钮。老式电梯发出“吱呀”的声响,慢悠悠地从楼上降下来。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一股铁锈味混杂着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轿厢内壁的油漆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里面暗沉的金属,角落里还堆着一些不明污渍。当电梯门“哐当”一声合拢,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林深突然伸出手,将苏晚按在冰凉的金属壁上。苏晚吓了一跳,刚要开口说话,林深的吻就落了下来。他的吻带着少年人的急切和炙热,像夏日里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苏晚的手抵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脏有力的跳动。她渐渐放松下来,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个带着点霸道的吻里。鼻尖萦绕着林深身上的味道,那是廉价洗衣粉混着阳光的味道,干净而温暖,像极了大学宿舍里晾在阳台的床单,在阳光下晒了一整天后,散发着让人安心的气息。电梯缓缓上升,数字键上的“7”字早已被磨得看不清原本的模样,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下个月发工资就换个带阳台的。”林深抵着她的额头,微微喘着气,掌心温热,轻轻按在她的后颈上,像是在给她传递力量。“我找的那家游戏公司给了实习转正,工资虽然不高,但够我们俩糊口了。你投的编剧工作室有信吗?”苏晚点点头,发梢随着动作扫过林深的手腕,带来一阵轻微的痒意。她的目光落在电梯数字键“7”上的剥落漆皮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说让我先做助理,跟着前辈学习,虽然……虽然没底薪。”“够了。”林深打断她的话,捏紧了她的手指。他的指腹粗糙,带着常年敲代码磨出的薄茧,轻轻摩挲着她虎口处因常年握笔而磨出的厚茧。“我工资够交房租和吃饭,你什么都不用想,安心写你的故事就好。”他的眼神无比坚定,像黑夜里的灯塔,给了苏晚莫大的勇气。电梯“叮”地一声到达七楼,门缓缓打开。林深拎着两个沉重的行李箱率先走出去,苏晚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出租屋很小,一室一厅,大约只有四十平米。墙壁是简单的白色,有些地方已经泛黄,露出底下深色的墙皮。地板是老旧的木质地板,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但窗户很大,阳光可以毫无阻碍地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林深把行李箱放在墙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对苏晚说:“怎么样?还不错吧?我特意挑的这个,采光好。”苏晚环顾着这个小小的空间,虽然简陋,却让她有种莫名的归属感。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面是密密麻麻的楼房,远处隐约能看到几栋高楼的影子。“嗯,挺好的。”她转过身,对着林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像夏日里盛开的向日葵。搬家第一天的晚餐,是林深在楼下便利店买的饭团。两人挤在小小的飘窗上,窗外的夕阳正缓缓落下,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苏晚手里拿着一个金枪鱼饭团,小口小口地咬着,眼睛却在不停地打量着对面的楼房。对面楼的阳台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五颜六色的,像一面面小小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