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医院走廊里那些晃动的人影。她想挣扎,却发现四肢沉重得像灌了铅,意识像被泡在温水里,模糊而迟钝。梦魇如期而至。她又回到了那个暴雨夜,手术灯的光线刺得她睁不开眼。傅时砚躺在隔壁的手术台上,浑身插满了管子,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医生拿着手术刀,在他的胸口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的视线。“不要!”她尖叫着想要扑过去,却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她看见自己的手握着笔,在一份文件上签下名字,,指腹擦过她冰凉的脸颊,“你现在告诉我你宁愿死?那我做的这一切,算什么?”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惨白的光芒瞬间照亮傅时砚的脸。他的眼底布满血丝,猩红得吓人,左眉骨下的疤痕在电光中泛着诡异的红,像道未愈合的伤口。“你敢死试试。”这句话他说得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尾音消散在炸响的惊雷里,震得地面都在微微发颤。沈知意怔怔地看着他,雨水模糊了视线,却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痛苦和疯狂。她想挣扎,想再次推开他,可身体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能任由他紧紧抱着,感受着他胸膛的剧烈起伏。暴雨还在倾盆而下,像是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梧桐树叶被打得噼啪作响,地上的积水越来越深,漫过了脚踝。傅时砚的衬衫早已湿透,冰冷的布料贴在皮肤上,却无法冷却他怀里的温度。他就这样抱着她,在狂风暴雨中,像是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仿佛只要一松手,她就会像那些被打落的铃兰花瓣一样,消失在这无边的雨幕里。沈知意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再次汹涌而出,混合着雨水滑进傅时砚的衣领里,烫得他心口发疼。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喉咙发不出声音,直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才终于累得靠在他的肩膀上,任由他抱着自己,在这绝望的雨里,寻找一丝微弱的光亮。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渐小了下去。天边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照亮了满地狼藉的梧桐叶和铃兰花瓣。傅时砚轻轻推开沈知意,看着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和紧闭的双眼,心猛地一沉。“知意?知意!”他拍着她的脸颊,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回应他的,只有她微弱的呼吸声。傅时砚连忙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就往医院的方向跑。怀里的人很轻,轻得像片羽毛,却压得他心口沉甸甸的。他低头看着她紧闭的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像哭过的痕迹。“知意,撑住,”他喃喃地说,声音里带着哀求,“别睡,跟我说说话……”可沈知意没有回应,只是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呼吸微弱。傅时砚跑得更快了,溅起的水花在身后划出长长的弧线。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可这光芒却照不进傅时砚的心里,那里依然是一片黑暗,只有怀里的温度,提醒着他还有要守护的东西。他不知道这场暴雨过后,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她,绝对不能。就像三年前在手术台上,他只有一个念头——要让她活下去。现在,这个念头依然清晰而坚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让她好好活着,哪怕她恨他,哪怕她永远都无法原谅他。因为这是他用半条命换来的约定,是他在无数个痛苦的夜晚支撑下去的信仰。他不能让这个信仰,在这场暴雨中,彻底崩塌。傅时砚抱着沈知意,在渐渐放晴的天空下,朝着医院的方向狂奔。他的背影在阳光下拉得很长,带着一种决绝的孤勇,像是在与命运进行一场殊死的搏斗。而这场搏斗的结局,无人知晓。被单是刺眼的白,盖到胸口的位置。她看见露在外面的那只手,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指节处还留着输液针孔的淤青。那只手的腕骨处,有一道浅粉色的疤痕——和她虎口的疤痕形状一模一样。当时她以为是麻药产生的幻觉,直到此刻指尖触到诊断书上的“傅时砚”三个字,才终于明白那不是幻觉。卧室里传来林深翻来覆去的声音,床板“咯吱咯吱”地响着,显然他也没睡着。苏晚闭上眼睛,却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心里那道正在慢慢裂开的缝隙发出的细微声响。她想起大学时,林深用攒了一个月的生活费,给她买了一条很普通的银项链。他把项链戴在她脖子上时,手都在抖,紧张地问她喜不喜欢。那时的他们,虽然穷,却有着用不完的快乐和憧憬。可现在,他们好像拥有了更多的钱,却失去了曾经的那种快乐。那些密密麻麻的账单,像一道道无形的枷锁,不仅锁住了他们的生活,也锁住了他们曾经炽热的爱情。苏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和林深还是在大学的操场上,他背着她跑,风在耳边呼啸,他们笑得像个孩子。可跑着跑着,林深突然不见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空旷的操场上,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冰冷的风吹过。第二天早上,苏晚是被刺眼的阳光叫醒的。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子,应该是林深半夜起来给她盖的。卧室的门开着,林深已经不在了,桌上的账单和计算器都不见了,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只有垃圾桶里那个被扔掉的鸭腿,和茶几上那瓶依旧没开封的香水,提醒着她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苏晚慢慢坐起身,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照不进她心里那片渐渐滋生的阴霾。她知道,有些东西,可能真的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