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了蚀源弹,还能跑这么远......”
方贺带着小队在这片区域反复搜查了两遍,仍一无所获。
“当时怎么不直接瞄头?”
旁边一名队员忍不住问。
“瞄头?”
方贺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呵,就他那反应,子弹擦过头皮都算运气。”
他清晰记得扣下扳机的那一瞬——
那个男人明明还捂着的眼睛,却竟敏锐地察觉到了来自远处的狙击。
他原本瞄准的是心脏,而最终子弹只勉强击中了胸口。
“就算只打中胸口,蚀源弹入体,离死也就差一口气……他居然还能活下来逃走。”
方贺眼神沉了下去,掠过一丝冰冷的狠厉:“这人绝对有问题。”
“蚀骨那边搜了没有?”
另一名队员插话问道。
“还没。”
有人回答:“那地方鱼龙混杂,盘踞的都是些硬茬子,不好硬闯。”
“这两天,派一队人过去探探。”
方贺下令,声音不容置疑:“他受了那种伤,没别处可去,死也只能死在那儿,没准还有同伙。”
“是。”
————————
“唔!”
顾晟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任莹正绕绷带的手指猛地一颤。
“对不起,我……”
声音卡在半途,指尖的无措暴露了慌乱。
顾晟只摇了摇头。
“没事。”
他声音低哑:“止住血就行。”
任莹抿紧唇,点头,动作放得更轻。
她低着头,碎发垂落,遮住了发红的眼眶。
灯光勾勒出她低垂的脖颈,一道熟悉的轮廓毫无征兆地撞进顾晟脑海——
另一个身影,另一种温度。
他闭了闭眼,将那片虚影驱散。
他抬眼看向坐在工作台边的老人。
“老人家,给您添麻烦了。”
哈格莫——老人刚才道出的名字,摆了摆粗糙的手掌,没接话。
他是外盟人,几十年前就在灰烬城扎了根,守着这零件店。
更早之前,据他说,扛过枪,上过战场。
任莹在绷带尾端系紧最后一个结。
“好了。”
她声音很轻。
顾晟撑着手臂欲从床边起身。
哈格莫的视线扫过来。
“路都走不稳,出去就是活靶子。”
顾晟动作顿住。
他何尝不知?
但任缺下落不明,钧枭在逃,任何一个临世人路过这片区域,感知到波动......
这里也不安全。
他眉头锁死,沉默在狭小的里间弥漫开来。
............
哈格莫的视线扫过顾晟苍白的脸,又落在一旁紧扶着他的任莹身上。
他沉默片刻,皱纹深刻的眼皮微微垂下。
“明早我去弄点药。”
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等伤稳点再走。”
顾晟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反驳。
他知道这是眼下唯一的选择。
“劳烦了。”
哈格莫重重叹了口气。
“先将就歇一晚。”
他转身,脚步拖沓地朝门外走:“老人家,熬不住咯。”
先是“吱呀”的开门声,然后是木质楼梯被踩响的沉闷声响,一级,又一级,逐渐远去。
顾晟的目光移回任莹脸上。
“任缺还没来消息么?”
任莹摇了摇头,发丝在昏暗里轻晃。
顾晟眼底沉了沉。
看来是没追到。
按任缺的性子,不可能轻易放手。
只能是追丢了,或者……附近狩夜的网撒得太密,他不好硬闯。
他抬眼,看见任莹还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歇会儿。”
他声音低哑:“你也累了。”
他撑着床沿想要起身——把这张唯一的床让给她。
任莹却猛地按住他的手臂:“你躺着!”
她转身飞快拖来一把旧木椅,放在床边,语气执拗:“我趴这就行。”
灯光勾勒出她绷紧的侧脸和泛红的眼眶。
顾晟沉默地看了她片刻,终于很轻地摇了下头。
“傻瓜。”
他抬手揉了揉她冰凉的耳垂:“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体内的能量仍在躁动,伤口下的刺痛一阵阵啃噬着神经。
睡?
他赌不起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
“那……”
任莹怔住。
顾晟轻轻揽了下她的肩,将她带到床边坐下。
“就这样歇会吧。”
他闭上眼,向后靠向冰冷的墙壁。
任莹不再说话,只是小心地靠向他未受伤的那边臂膀,也闭上了眼。
————————
“操!”
任缺猛地刹住脚步。
那股属于临世人之间的微弱感应,在这一刻被彻底搅乱。
钧枭的气息本就难以捕捉,此刻更是被另一股突兀出现的波动干扰。
还有别人。
这附近,藏着另一个临世人。
他烦躁地抹了把脸,抬眼扫去——
前方是蠕动的人潮。
后方是试图挤入这片区域的狩夜队员,霓虹灯光在他们制服上划过冷硬的光痕。
钧枭是外来者。
看他指间银戒上那密密麻麻的纹路……
他来这座混乱之城,目的只有一个。
寻找同类。
然后,杀掉。
任缺下颌绷紧,一股冰冷的焦躁扼住喉咙。
如果放任这家伙继续……
他们这趟来灰烬城要办的事,恐怕就得彻底黄了。
“不行。”
他眼神一厉,视线钉死在狩夜包围圈唯一松懈的方向。
钧枭要逃,只能选那边。
除非他还有底牌没亮——但任缺赌他没有。
有的话,早用了。
他不再犹豫,身形骤然压低,朝着那个方向疾追而去。
............
“目标跟丢了!”
狩夜加密频道内,声音压抑急促。
“人太多!无法锁定,无法开火!”
狙击手的回应带着电流的嘶声。
“另一个呢?之前和他们打起来的那个?”
“巷道冲突后也消失了!但包围圈没破,他肯定还缩在这片老鼠洞里!”
频道沉默一瞬,随后被更高权限的冰冷指令切断。
“搜。”
指挥部军官的声音砸下来,不容置疑。
“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屠了南辅分部的杂碎给我抠出来!”
“是!”
............
女人踩着高跟鞋走出蚀骨,霓虹灯在她黑色的紧身裙上投下变幻的光晕。
她忽然脚步一滞,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刺到般猛地缩回身,隐入门侧的阴影里。
夜风拂动她利落的短发。
她下意识攥紧手,指根那枚银戒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冷光。
“嘶……”
她轻轻抽气,脖颈微微瑟缩,一种被窥视的不安攥住了她。
“这一带……明明从没有过同类。”
她抬眸,警惕地望向能量传来的方向——却只看到攒动的人头和混乱的街灯。
她眯起眼。
“错觉?”
不可能。
那种清晰的、同频共振般的刺痛,绝不会错。
她不再犹豫,猛地转身,闪进身旁一道狭窄的巷口,试图远离那个正急速逼近的感应点。
可那感应非但没有消失,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压近!
她心跳陡然加速,再也顾不得其他,踩着高跟鞋跑了起来。
紧窄的裙摆死死裹缚着双腿,每一步都扯着布料,步履蹒跚。
她奋力迈步,裙摆被大幅度蹭起。
一抹鲜艳的红色在分叉下惊鸿一现,晃入沉沉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