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荀况之徒有多高才华,不过是一善使诡计之辈!”
学宫外。
几个先生拖着还未好完全的病体回来了。
有人忍不住直接讽刺了一句。
他们出了医馆就撞上了那些看戏的百姓,为了不让自己在秦国百姓当中落下一个‘只顾礼法不顾孩童死活’的印象,他们只能一遍遍的解释他们不是那个意思。
可问题是,他们本来也不是那个意思啊!
他们只是不愿意学宫弟子也参与进去就和张苍打了一架,然后就被扣上了这么一顶帽子……
关键是他们解释就算了,有些妇人听着听着就来了一句:那你们也是支持张苍先生的?
他们能怎么说?
这个时候如果否认,那刚才的解释岂不是成了欲盖弥彰?
如果承认,那以后张苍要再干出什么事来,他们这些学宫先生岂不是成了读书人中带头的?
现在只是保护女婴,要是以后张苍说要让女子也为官呢?
到时候得反对声中恐怕有相当一部分都落在他们这些“支持的文人”身上……
正因为如此,这个先生才忍不住骂了一句。
本来荀况的名声就两极分化,这下估计得被张苍又搞低一波了。
其他人没接这个话头,因为他们都知道,说话的这个人属于反对荀况思想的那一种人,而他们并不是;虽然他们也看不惯张苍这种行为。
但有个法家分院的先生却在沉思了一会后,忽然道:“我想,张苍可能是一片好意。”
“什么?”
他摇了摇头:“你们自己想吧,这种事靠张苍一个人怎么敢做呢?再想想我们这些人,这么久以来,秦王和国师可曾说过谁家的思想为治国之法的?”
“别说我法家如何,我法家要真如何,那商业之事就不会有今天了。”
说完,他转身走入学宫。
与此同时。
城中发生的事情,在一些有心人的助力下,快速在城外乡村中散播。
某处村庄里。
一个男人驾着一辆驴车拉着许多货物回来了。
这都是村里人托他去城中买回来的年货,两个月后就是过年,他们怕到时候张家或者买不到而提前。
也多亏是在如今的秦国,百姓还能关注一下过年。
放在以前,还过年节?
这个冬天没饿死、冻死人就不错了……
刚入村子,他就听到一阵哭声。
同村的一个男人正因为什么事在骂自己的女儿,旁边的儿子怯生生的不敢说话,两个小孩都在哭。
“我说麻子,你骂归骂,可千万别打啊!”男人好心劝了句,他可知道,村里许多人都有打老婆、打孩子的习惯。
“怎么?我自己的娃,我想打就打!”
“朝廷新加了一条法令,禁止虐待孩童,包括女童,估计之后就会大规模宣传了,你这行为要是被官府看到,估计你得挨板子。”
“什么?朝廷连这个都管?”
“是嘞,我听说是国师府的一个官员提议的,学宫好多先生都支持了,所以啊,你要是虐待孩子哪怕是女娃,别以后你想让读书人教你孩子他们都不同意了。”
男人脸色有些难看。
在他们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百姓眼中,读书人的地位还是挺高的,更别提学宫里的那些先生了。
如果连他们都支持的事,自己却还犯……
一旁,两个孩子哭声渐小。
男孩走了过来抱着妹妹,低声安慰着。
……
“你好像有心事?”
看到李缘的表情,嬴政开口道。
李缘看着前方的景象,默默点头:“我小时候也被我爸妈打过。”
“这有什么?寡人小时候也被太后打过。”
“我爸妈还说过一句话,让我到现在都无法认同他们那一辈人。”李缘停顿了一下:“棍棒底下出人才。”
嬴政有些讶异。
在他眼中,李缘所在的后世可谓是远超所有时代的盛世,为何还会有这种在他看来都有些过头的思想?
他认为孩子是需要教导的,打只是教导的一种方式;可并不认为非要打才行。
“你看看,许多后世父母在这种事上连你这个古人都不如。”
李缘感觉这真是讽刺。
不仅是他小时候挨过打听过这种无脑的话,他周围所有人小时候几乎都和他一样。
他大舅重男轻女的思想极其严重,以至于自己两个女儿上了大学了有时候他都还会动手,甚至连着自己老婆一起打。
在小女儿考上了一个好大学后,他甚至说“要不是我那么教育她她能考上”?
“他们似乎觉得自己的教育很好。”李缘嗤笑了一声:“实际算什么?不过是一个没本事的中年男人试图在家庭里找回点尊严罢了。”
他亲眼见过自己那个妹妹身上的伤,对这种思想和行为极其瞧不起。
嬴政沉默了一会。
“看来你们那个时代和以前发生剧变的时间也不长,不然不可能会有这种思想。”
他猜测,这个时间很可能在百年以内。
这让他对后世那个王朝又清晰了一点。
“而且……”嬴政稍微顿了一下:“寡人说得不好听点,在现在的大秦,超过九成的百姓仍旧会有这种思想。”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张苍的行为有些出格我依旧不反对的原因。”
李缘说:“如果非要有人承受骂名才能换来下一代孩子们的幸福童年,那这个骂名,我担了。你到时候记得让史官给我正名就行了。”
嬴政笑了笑,没说话。
如果真要有人为了大秦而担当骂名,那自己一定会排在他前面。
……
当咸阳的事传播到天下后,最先爆发剧烈反应的不是秦国。
韩国,南阳郡。
一户人家门口,几个前来收税的小吏正狞笑着看着面前的这一家人。
男人拦在妻女面前,一脸哀求。
身后是抱着一个小女娃的妇人,还有一个稍微长大点的女孩。
“几位爷,今年实在是交不起了啊,能否宽限下?”
“已经宽限你一个月了,还要怎样?我们也是要过日子的!”一个小吏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他身后的妻女。
不错,很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