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那浓烟之下,无数道刺目、混乱、威力惊人的“霞光”正在疯狂闪烁、碰撞、爆裂!红的、蓝的、紫的、金的……那是无数源者拼尽全力施展的源术!
是力量与死亡的绚烂挽歌!即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那毁灭性的能量波动和隐约传来的、令人心悸的轰鸣与嘶吼,也足以让沈秀儿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冰冷大手狠狠攥住!
“那…那是…青萍城?!” 沈秀儿面无血色,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难以置信的恐惧低语从齿缝间艰难地挤出,“发生什么事了?!”
巨大的惊骇如同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冲散了所有的轻松与惬意。求生的本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压倒了一切!她甚至来不及细想,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柳如山!”这个名字在她脑海中如闪电般炸响。
她猛地转身,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再顾不得什么轻快的步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沿着来路向山下狂奔而去。脚下的山石变得异常硌脚,横生的枝桠抽打在手臂上留下火辣辣的痕迹也浑然不觉。
此刻,她心中唯一的念头,无比清晰而强烈——必须立刻找到柳如山!仿佛只有那个身影,才能在这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面前,给予她一丝渺茫却至关重要的依靠。
而在山下,百草轩那弥漫着淡淡药香的内室之中,却是一派宁静,隔绝了山外的滔天杀伐。
柳如山盘膝而坐,双目微阖,呼吸悠长。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刚刚获得的庞大信息之中。
无忧子前辈所授的操控真意的无上源术“万象融法”的精妙口诀,以及那些凝聚了无数岁月修炼心得的宝贵经验,如同涓涓细流,正被他小心翼翼地梳理、铭记、烙印在识海深处。
每一次意念的流转,都让他对力量的理解更深一层。他需要时间,需要绝对的专注,来好好消化吸收这份足以改变他修行之路的馈赠。
外界的喧嚣,此刻尚未能穿透这层专注的壁障,抵达他的感知。
“好了,你该走了。”无忧子声音低沉,并未看向柳如山,而是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简陋的砖瓦屋顶,投向那遥不可及、却又近在咫尺的青萍山方向。他的语调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感,如同秋日落下的最后一片叶子。
柳如山心头一紧,涌起一丝困惑的涟漪。这位道长怎地突然下此逐客令?方才论道,尚无异状…… 他心中虽疑窦丛生,却感激无忧子传授源术、解自身密毒之恩。
他不敢多问,只是依着礼数,恭恭敬敬地起身,对着那仰望虚无的背影深深一揖:“晚辈告退。”随即,他敛息屏气,步履轻缓地退出了这间弥漫着草药与檀香气息的内室。
直到柳如山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无忧子才收回那似乎能洞穿时空的目光。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如同从古井深处泛起,幽幽回荡在寂静的室内。
“天灾人祸,星移斗转……这青萍山下万千生灵,终究还是难逃此劫啊……”他的低语仿佛不是对人言说,而是向那无形的天道倾诉着沉重的预判,每一个字都浸染着化不开的忧色。
与此同时,沈秀儿几乎是撞开了百草轩那扇略显古旧的木门。她一路疾奔,发髻微散,几缕青丝贴在汗湿的额角,胸脯因剧烈的喘息而起伏不定。
冲进熟悉的药堂,映入眼帘的却是南飞羽闭目盘坐,周身气息沉凝如水,显然正沉浸于深层的冥想之中。而柳如山则安静地坐在一旁,也已调息入定,努力消化着方才与师尊论道的所得。
这本该是宁静平和的修炼场景,此刻却像一根尖锐的刺,狠狠扎进了沈秀儿被恐惧和焦虑填满的心房。连日来积压的恐慌、目睹的惨状、对未来的绝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强装的镇定。
“柳兄!南兄!”沈秀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因急切而显得尖利刺耳,瞬间撕裂了室内的宁静,“快!快出去看看!青萍城……青萍城怕是要完了!”情急之下,她的话语带上了无可避免的夸张,却无比真实地反映了她内心的崩塌。
南飞羽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倏然睁开双眼。那双平素深邃沉静的眼眸,此刻锐利如电,瞬间捕捉到沈秀儿脸上那末日般的惊惶。
他没有任何迟疑,甚至未发一言,长身而起,身形如一道离弦的灰影,几步便抢至门外。紧接着,只听衣袂破空之声,他已是一个干净利落的纵身,如鹞鹰般扶摇直上,稳稳悬停在小院上方的半空之中。
柳如山虽慢了半拍,但也紧随其后,提气纵跃,落在南飞羽身侧。
当两人的目光越过百草轩低矮的院墙,投向远方那被青萍山环抱的巨大城池时,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神。
眼前的景象让这两位见惯风浪的修士也勃然色变,所有的震惊、骇然、难以置信,都赤裸裸地刻印在他们骤然凝固的脸上。
目力所及之处,青萍城那高耸的城墙仿佛成了一道脆弱不堪的堤坝,而堤坝之外,是汹涌咆哮、望不到边际的恐怖“浪潮”——那是无数形态狰狞、散发着狂暴气息的兽群!
它们如同黑色的瘟疫,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将偌大的城池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飞鸟都难以逾越。震耳欲聋的咆哮、撞击城墙的闷响、以及隐约可闻的城内哭喊与兵戈交击之声,混杂成一首绝望的交响。
“这…这是源兽?”柳如山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强烈的怀疑。以他行走江湖的阅历,也从未见过如此规模、如此悍不畏死的源兽狂潮。
它们眼中燃烧的并非野兽的凶光,而是一种纯粹的、毁灭一切的疯狂,完全失去了源兽应有的灵性或对死亡的畏惧。
即便是斗兽场中最凶残的斗兽,也不会如此完全舍弃性命地发动攻击,眼前这些怪物,更像是一群被无形鞭子驱赶着、只知毁灭的行尸走肉。
南飞羽紧抿着薄唇,脸色变幻不定,眼神中交织着震惊、恍然和一丝深沉的痛楚。
他死死盯着城外那些在疯狂冲击中溅起的血雾和断肢,最终,所有复杂的情绪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似宣告着无可挽回的宿命。
“如果我没看错……”南飞羽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个字都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这些,并非寻常源兽。它们是来自‘中天之渊’的凶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柳如山和下方焦急仰望的沈秀儿,继续解释道:“它们原本或许只是普通的源兽,甚至可能曾是温驯的灵兽。
但被中天之渊那亘古不散、诡异至极的污秽之力侵蚀、占据心神后,便彻底堕化。
灵智泯灭,只余下被无限放大的原始兽性和嗜血本能,变得狂暴、混乱、悍不畏死……所以,世人称之为——凶兽。”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判决,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标注了令人绝望的源头。
“凶兽吗……”柳如山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声音里混杂着震惊与一丝恍然。这个词像冰冷的针,刺破了他记忆的迷雾。云家! 他脑海中闪过那座古老世家的藏书阁,尘封的典籍里曾隐晦提及那个令人闻之色变的禁忌之地——中天之渊。
那是一片毗邻寂默之海的绝望绝境,传说其深处封印着一尊上古邪魔,其滔天魔威,即使被数位功参造化的大能联手布下重重禁制镇压,仍有一丝污秽邪恶的力量如同永不愈合的伤口般,不断从中渗出、弥漫。
经年累月的侵蚀,使得中天之渊方圆百里之内,早已成为生灵绝迹的荒芜死地,连最顽强的野草都带着不祥的灰败。
人类无法踏足的绝境,反而可能成为源兽繁衍的天堂…… 柳如山心头泛起苦涩的明悟。那里或许曾是源兽的乐土,远离人类的猎杀。
然而,在邪魔那无孔不入的侵蚀之力下,再温顺的源兽也难逃堕落的命运。它们被扭曲、被异化,最终变成了眼前这些只剩下毁灭本能的狰狞怪物——凶兽!
“邪魔之力一旦沾染,如跗骨之蛆,除了死亡几乎无可解脱!”南飞羽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眼神死死盯着山下被凶兽狂潮包围的青萍城方向,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城内的惨烈,
“柳兄,一刻也不能耽搁了!我们必须立刻下山!” 他体内的源力躁动不安,恨不得肋生双翅,瞬间飞回那危在旦夕的家园。
“好!”柳如山没有任何犹豫,重重点头,周身鼓荡的源力瞬间收敛,身形如一片落叶般轻盈而迅速地落回地面,稳稳站在沈秀儿面前。
“秀儿姑娘,”他语速极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情势危急,我与南兄先行一步。城外已成修罗杀场,你暂且留在山中,万不可贸然靠近!”
沈秀儿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落下,最终只是倔强地撇了撇嘴,抬手飞快地抹去眼角的水光。“我…我知道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的沮丧,“我去了,也只能是…拖你们的后腿。”
她清楚自己的斤两,满腔的担忧和想要并肩作战的热血,在残酷的实力差距面前,只能化作沉重的无力感。她恨自己的弱小,却又无可奈何。
此时,南飞羽也如流星般从空中坠下,落在两人身旁。他目光如电,迅速扫视了一下百草轩周围的山林环境,沉声道:“秀儿姑娘不必过于忧心。
青萍山上的医馆和众多采药医师,绝不会坐视不理。城中遭此大难,他们定会组织救援队伍下山。你且在此等候,稍后跟随他们的队伍一同行动,彼此照应,最为稳妥安全。”
看到沈秀儿用力点了点头,眼中虽有不甘却接受了安排,柳如山与南飞羽再无半刻停留。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身形同时化作两道模糊的残影,源力喷薄,施展出极致的轻身功法,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山下青萍城的方向疾射而去,瞬间便消失在崎岖的山道林影之中。
青萍城,巍峨的城楼如同一道伤痕累累的巨人脊梁,矗立在翻腾的黑色兽潮之前。幸运的是,在凶兽彻底合围、冲击城墙之前,城中反应最快的精锐源者们已如钢铁洪流般冲出,在距离城墙尚有数里的青离原上,构筑起了一道血肉长城!
青离原,地势开阔平坦,一览无余。此刻,这平坦却成了阻敌的绝佳战场,没有任何障碍物可供凶兽藏身或迂回。
战斗甫一接触,便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能量狂潮!青萍城一方的核心力量,正是那些经验丰富的四印源师!他们如同战场上的定海神针,各自率领着麾下训练有素的源者小队,在指挥官的号令下,整齐划一地结印、吟唱!
“结阵——炎流天陨!”
“玄冰风暴,起!”
无数道蕴含着毁灭性能量的源力光辉在他们手中汇聚、升腾,刹那间,整个青离原的上空被映照得流光溢彩,如同末日极光!
下一瞬,这些汇聚了庞大源力的恐怖源术,如同天神投下的惩戒之矛,带着尖锐的破空厉啸,狠狠砸向那汹涌而来的、无边无际的黑色兽群!
轰!轰隆!咔嚓——!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绵不绝,大地剧烈颤抖。火焰冲天而起,将凶兽化作焦炭;冰霜风暴席卷,瞬间冻结一片,随即被后续的冲击波震成齑粉;
狂暴的雷霆撕裂大地,留下焦黑的深坑和扭曲的兽尸……仅仅一轮覆盖性的源术齐射,威力堪称毁天灭地!
冲在最前方的凶兽浪潮如同被无形的巨镰狠狠收割,成百上千只凶兽在绚烂而致命的光芒中惨嚎着倒下,残肢断臂混合着焦糊的血肉四处飞溅,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与焦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