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早就养成了这个习惯。早年在家乡凤栖城,生活平静,没什么争斗,自然积累不到什么实战经验。
而自从赶赴北方边境之后,他经历了大大小小数十场战斗,更是见识过几位源尊大人物的交手。
后面为了寻找能够拔除密毒的无疾道医师再次离开凤栖城,这大半年间,他经历了正面搏杀源兽以及与诸多源师的较量厮杀。
尤其是最近这几场与南家精英的正式武战,对手皆是底蕴深厚、传承有序的大族子弟,让他收获尤为丰硕,许多平时修炼中模糊不清的关窍,在生死压力的逼迫下,竟豁然开朗。
“南飞嶂的毁灭真意最后有所变化,我若是不选择硬接,而是向左后方闪避三分,泄去其最强冲击力,是否就能更省力?甚至能更快地从侧面袭击他的肋下空档?”
“还有,我动用风之真意击破南飞嶂的刀法时,感觉异常艰涩,消耗极大。这风之真意号称中品真意,威力绝伦,为何我施展起来,总有种力不从心、难以彻底掌控的感觉?
是领悟还不够深,还是运用方法有误?小温师傅的快慢之剑,究竟何为快?何为慢”
他沉浸在武学的世界里,时间在专注的思考和碎碎念中飞快流逝。窗外,月光逐渐西斜,星辰隐匿,远处的天际,泛起一丝极淡的鱼肚白。
柳如山从深沉的思考中回过神来,望着那抹微光,思绪又飘向了更远的未来。
取得地仙果是下一步的目标,日后自己该何去何从?此次与南家结怨,青萍城怕是难以久留。
“北边的寒鸠域与青萍域积怨已久,冲突不断,而且我在那里似乎…也因为一些往事,还有不少仇家。”
他眉头微皱,想起一些不愉快的经历,“看来,拿到地仙果后,最稳妥的去处,还是先回凤栖城一趟。只是…不知云家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
“砰!”
密室厚重的石门被人有些粗暴地推开,发出一声闷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三金急匆匆地闯了进来,鹅黄色的身影像一道活泼的光,脸上带着兴奋和急切:“柳如山!快别发呆了!宗主大人回来了,点名要立刻见你!快走快走!”
柳如山还完全沉浸在未来的规划和担忧中,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一脸茫然,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被三金一把抓住了手腕,风风火火地拉出了密室。
三金性子急,也不走那蜿蜒曲折的石梯,拉着柳如山径直跑到洞府高层的连廊处,竟直接就从那数十米高的廊台上一跃而下!
“咚!”一声沉闷的落地声,是三金稳稳踩在地面,她修为不俗,这样的高度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而柳如山虽事发突然,但反应极快,心念微动,周身立刻环绕起几缕淡青色的精纯源气,仿若一根轻盈的羽毛,速度骤减,缓缓飘落,姿态潇洒从容,显示出了对自身力量极为精妙的掌控力。
御气宗的正殿宏伟壮观,穹顶高悬,雕刻着日月星辰的图案。
此时殿内已然站了十余人,气息皆是不弱,正是御气宗的各位核心源师。而在众人前方,那高高在上的白玉宝座之上,正端坐着一人。
那是一位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女子,身着流云广袖宫装,青丝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绾住。
她容貌极美,肤光胜雪,眉目间却自带一股不容亵渎的威严与久居上位的雍容气度。她单手慵懒地撑着下颌,目光平静地看向被三金拉进来的柳如山,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她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便仿佛成为了整个大殿的中心,所有的光线和气场都自然而然地汇聚于其身。
她正是御气宗副宗主,名震青萍域的顶尖强者——云霓裳。
“弟子见过宗主。”三金连忙松开柳如山,随手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些许灰尘,一路小跑着到了自己师父融烈护法的身旁站定,还悄悄对柳如山眨了眨眼。
“晚辈柳如山,见过云宗主!”
柳如山压下心中的惊讶与些许紧张,站在殿门内,对着宝座方向遥遥行礼,姿态不卑不亢。
云霓裳并未说话,只是轻轻抬了抬另一只手的纤纤玉指。
一股无形却柔和无比的力道瞬间隔空传来,恰到好处地托住了柳如山,让他不由自主地直起身子。
这时,云霓裳才缓缓开口,她的声音清冷悦耳,如同珠落玉盘,却自带一股威严:“你此番做得不错。三战三胜,对手皆是南家这一代颇有名气的子弟。
年纪轻轻,便能将风之真意运用到如此程度,心性也足够沉稳。”
她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欣赏,“若你不是世家子弟,身负家族传承,我都想把你召入宗门,亲自教导,当个亲传弟子了。”
柳如山连忙道:“云宗主谬赞了。
晚辈只是侥幸,竭尽全力方才险胜。若非有云宗主威名震慑,以及路前辈、融前辈几位护法在此主持公道,恐怕南家根本不会答应与我进行这公平的武战一事。”
他这番话说的诚恳,脸上也适当地露出一丝后怕与感激交织的戚戚之色。
他深知,没有御气宗这块金字招牌和几位护法的力挺,他一个小家族的年轻源师,在南家面前,根本连平等对话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什么武战赌约了。
云霓裳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只是微微颔首,目光转向了下方的火象护法融烈,语气转为平淡却蕴含力度:
“融护法,你南下多日,探查南方三域动荡之源,可曾打探到什么确切消息?”
红袍老者融烈上前一步,拱手回应,神色严肃了不少:“回禀宗主,南方南罗域、混铁域、天工域三域近来混战不休,各大势力均被卷入,源者、源师死伤极其惨重。
我多方探查,最终确定,起因并非寻常的资源争夺,而是一座古老秘境即将现世引发的征兆。
根据秘境入口溢出的能量波动和一些古老典籍记载推断,这座秘境极有可能是一位源尊强者最终的坐化之地!”
“源尊坐化之地?”一旁的路遥忍不住惊呼出声,脸上神色瞬间变得无比精彩,充满了震惊与渴望,
“若是如此,那这位源尊强者的一生所学、收集的神兵利器、丹药秘宝,很可能都藏于那秘境之中!
若是哪位源师运气逆天,能得到这位源尊的传承,那…那日后岂不是也有机会攀登源尊大道?”
这对于任何源师来说,都是难以想象的巨大机遇,足以改变一生乃至一个宗门的命运!
端坐于上的云霓裳,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眸子里也掠过一丝波澜。
她轻轻摩挲着宝座两旁冰凉而精美的鎏金扶手,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感慨与唏嘘:
“源尊…那可是真正领会到天地法则,凝聚道心的人物啊。不知是哪一位前辈…可惜,纵使修为通玄,神通广大,终究也难逃大限将至。
堂堂源尊,俯瞰众生,最终也只能黯然沉寂于时光长河,身死道消,空留遗迹,引得后人争夺。”
这感慨,既是对强者逝去的惋惜,也隐含着一丝对自身未来道途的警醒与追寻。
大殿内的众人也都面露震撼、向往、惋惜等复杂情绪,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都被“源尊秘境”这四个字所带来的巨大冲击所笼罩。
就在这时,三金按捺不住,从自己师父融烈身前探出脑袋,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宝座上的云霓裳,声音清脆地提议道:
“霓裳姐姐,既然这秘境这么厉害,不如让我们也去闯一闯吧?
就算最终得不到源尊传承那种重宝,能见识一下这种大场面,和各方高手切磋较量,肯定也能增长好多好多阅历呢!
总比一直待在宗门里好玩多了!”
她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显然对那神秘而危险的秘境充满了无限的好奇与向往。
云霓裳淡淡扫了她一眼,那双宛若寒潭的眸子深处似乎凝结着千载玄冰,又仿佛蕴着一整片星穹的深邃。
她纤细如玉的手指轻轻搭在鎏金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发出几不可闻却令人心弦紧绷的轻响。
殿堂内,缭绕的源气如薄纱般缓缓流动,映照着她绝美却冰冷的面容,光线透过高窗,在她暗金色绣有流云纹路的宗主长袍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她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像是一片羽毛坠落深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缥缈与威严:“哦?你突破到五印源师了?”
三金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当头罩下,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像是想要把自己藏进并不存在的壳里,声音嗫嚅着,细若蚊蚋:
“还没有…” 她的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那是一件略显陈旧的浅黄色衣裙,袖口还沾着些许练习源术时留下的焦痕。
“那你是忘了我的命令了吗?”
云霓裳的声音骤然变冷,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棱骤然炸裂。刹那间,以她为中心,数十丈范围内的源气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瞬间凝固!
殿堂内悬挂的轻纱停止了飘动,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定格在半空,连光线都似乎变得粘稠沉重。
下方侍立的数十名源师,无论修为高低,尽皆脸色一白,胸腔像是被巨石压住,连最细微的呼吸都本能地屏住了,生怕一丝声响便会引来雷霆之怒。
仅仅是一句话,甚至未曾动用半分源力,便已尽显一宗之主的无上威仪,掌控生死,言出法随。
分列两侧的四位护法——浑身肌肉虬结、气息沉稳如山的土象护法路遥;须发皆赤、周身隐有热浪扭曲的火象护法融烈;身形飘逸、仿佛融入清风的风象护法小温;
以及一位笼罩在淡蓝色水雾中、看不清面容的水象护法阿柔,此刻皆眼观鼻,鼻观心,如同四尊泥塑木雕,保持着绝对的沉默。
他们深知宗主的脾气,此刻任何多余的情绪或动作都可能引火烧身。
三金的小脸煞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她能感受到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有担忧,有审视,更多的则是敬畏宗主威势下的噤若寒蝉。
她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终于鼓起残存的勇气,低下头,声音带着细微的哭腔,却努力说得清晰:“宗主,三金知错了,请您责罚!”
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云霓裳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伸出纤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揉着光洁的眉心,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疲惫。
“罢了。”她淡淡说道,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依旧带着疏离感。
殿堂内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众人暗自长长舒了一口气,却依旧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云霓裳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下方,最终落在了站在稍后位置的柳如山身上。
柳如山身姿挺拔,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劲装,面容尚带少年人的青涩,眼神却有着超乎年龄的坚毅和沉稳。
“昨日你说要出去避避,”云霓裳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寂,“南方倒是个不错的去处。”
柳如山愕然抬头,对上云霓裳那双似乎能洞穿人心的眸子,才确信宗主这话确实是对自己说的。
他心脏猛地一跳,去南方?
那里如今各方势力犬牙交错,战乱频仍,匪患横行,甚至传闻有诡异邪修出没,乃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他张了张嘴,一时间千头万绪,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安排。
是试探?是磨练?还是…另有深意?
他还没想好如何组织语言,站在他身旁的路遥先一步开口了。路遥与他颇为聊得来,而且性格更为跳脱直接,此刻脸上写满了担忧:
“宗主大人,南方此时局势混乱,危机四伏,真的是个好去处吗?”他话语中充满了不解和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