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了一鼻子灰的狄鲍从教堂出来,抬头看了看摆在屋檐上边的请愿箱,表情复杂。
这种高度,明显就是在故意刁难,没有超凡能力的普通人想请愿,得搬个大梯子过来才能探得着。
“教会不是一直说很愿意倾听信徒的声音吗?牧师们忙着打牌,请愿箱又摆那么高,我的声音想说给他们听得多难啊…”
狄鲍低头望向自己的手。
五指抓握时,实感已经开始变淡,意味着他的身体进入了虚化过程。
想到近段时间频频听见的安全意识宣导,狄鲍心中惶恐。
他才二十岁,他不想死啊!
匆匆跑回家写请愿书,又借了梯子返回教堂投递,焦急等待三天后,得到的却是请愿书格式不正确、驳回重写的答复。
“格不格式的有那么重要吗?我都快死了啊!”
狄鲍愤怒至极,却不敢对牧师发作。
否则人家有的是理由卡他,愿意的话,甚至能让他的请愿书永远不合格。
询问了邻居老大爷,狄鲍才恍然,问题的关键不在内容格式,而在他没有在请愿书里夹疏通费用。
心不诚,格式自然就不对。
可当狄鲍忍着肉痛想要放几枚银币进去时,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在拿到半途时穿了过去,银币叮呤咣啷撒落在地。
他的虚化症状更严重了。
且不止如此,狄鲍的视野中,邻居老大爷仿佛变成了一位貌美无比的修女,言笑晏晏,似是在邀请他进屋同修教义。
“幻觉!都是幻觉!”
狄鲍猛地摇头,这种好事绝不可能落在他一个平民身上,绝对是假的!
但明知如此,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即便现在用嘴把银币叼起来放好、将请愿信投进那个高高在上的箱子里,身体状况也未必能撑到教堂回复的时候了。
“要不…找菌主眷族的人试一试?”
念头一涌现,狄鲍就暗骂自己堕落。
作为一个忠实的“天父”信徒,怎么能去寻求异教徒的帮助?
“可只是找人家问几句话,应该不算背叛教会…”
自我劝解一番,狄鲍总算下定决心,偷偷摸摸地从小道跑向安全意识宣导队伍的驻地。
来到门前时,他愕然发现已经有很多本地人在排队咨询了。
其中甚至不乏那些平常最爱高喊教会口号、自称信仰最坚定的人。
狄鲍视线扫去,这些人都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默契地当做互相不认识。
他鄙夷地撇了撇嘴,身体却很自然地排到了队伍后边。
大家都叛,等于都没叛。
狄鲍安心了不少,负罪感也变轻了。
排队瞧着挺长,但前进速度很快。
因为大部分人并不是真的有了虚实转化症状,仅仅是因为偶尔浮现的懒惰躺平做白日梦的念头,误以为自己被外神感染。
指望不上教堂那边,只好跑来“菌主”眷族驻地这边试试。
在场有几个身穿蘑菇图案衣袍的兽人、矮人和人类,基本只维护秩序、安抚人群。
真正负责判断感染者的,是汪明的一个孢子体。
“过,你没问题,下一个…过,下一个。”
汪明手肘撑桌托着下巴,悠然地观察一个个排队进来的达尔多教国人,直接从资料框体的状态栏有没有紫金色图标就能快速完成辨认。
“好好好,谢谢您!”
被宣告没感染的人顿时精神一振,欢天喜地道谢离开,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后边排队的有人低声质疑:“这么快就看完了?教会牧师那边光走流程就得好几天呢,看这么快准不准啊…”
旁边巡视的一个虎人护卫闻言停下脚步,轻笑道:“论对外神的了解程度,谁能超得过我们菌主眷族?
使者大人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瞧得出谁感没感染,教会的牧师是啥臭鱼烂虾,也配跟我们使者大人比?”
“你…”
对方轻视教会的态度让质疑的人感到不满,但迎上虎人那魁梧的身躯、满脸横肉和斑纹的面孔,他终究没敢多说什么。
何况人家讲的也没毛病,“菌主”眷族是与外神交锋次数最多的势力,且是目前唯一有能力根除感染的阵营,手段称得上独一档。
而且…
质疑者偷眼端详昂着头走开的虎人护卫。
都说虎族是伊潘仐莎联合酋长国的顶尖强族之一,且因为“虎神”属于附身型的图腾,使得每个在外行动的虎人都不容小觑。
谁知道人家会不会一着急就请“虎神”上身?
从这个角度看,虎族比“兽神”出身的狮族更加强势且危险!
可就是如此厉害的一族,竟是对“菌主”麾下的一个普通使者尊崇有加。
说不定,“兽神”在其心里的地位都已经比不过“菌主”了…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队伍迅速前进,转眼就轮到了后来的狄鲍。
他忐忑地望向坐在桌案后的“菌主”使者,期盼这几天的遭遇仅仅是自己的错觉,听到其开口说一句:“过,你没问题,下一个…”
然而事与愿违,对方说的是另一句。
“你感染了,去旁边的房间隔离。”
狄鲍闻言如坠冰窖,身后排队的人立刻散开,像躲瘟神似地让出一圈真空地带,生怕自己也染上什么不干净东西。
“我我我…”
狄鲍嘴唇哆嗦、面色刷白:“我是不是要死了…”
“慌什么?”
汪明淡然回答:“早发现就能早处理,我们经手过各地那么多感染者,目前一个都没死过。”
他镇定的模样和理所当然的语气,让狄鲍悬着的心暂时放下,后边的人群面面相觑,心气儿也跟着足了几分。
狄鲍走进隔壁房间,墙壁随之亮起一层层魔法阵的玄奥咒文,能在隔离气息的同时遏制住感染者的虚化发展。
“瞧见没?这是伟大菌主、精灵神、银龙族长、西弗勒斯院长、阿米诺斯院长共同设计的魔法阵,外神的力量翻不出花的!”
虎人护卫得意洋洋地给人们介绍着。
魔法阵内的狄鲍嗅着若有若无的蘑菇气味,情绪渐安,不再由于背离教会感到愧疚。
“我才二十岁,我想活着有什么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