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层地狱。
陈景安全部沿用了这个路数。
一直到了十五层。
磔刑地狱,又被称作凌迟地狱。
令人惊讶的是。
这十五层地狱竟然是一座人间王朝。
没有鬼怪横行。
那些血肉之躯的百姓穿行于城池之间,而且这里一眼望去也没有鬼怪的踪迹。
怪哉!
赢霜这时解释了起来:“这里的情况我有所耳闻,坐镇十五层地狱的是一位十王亲传。”
“其名皋陶,是‘偈律戒言王’的弟子。”
“偈律戒言王,负责我地府的一切律令,契约与誓言枷锁。当日地府终战,偈律戒言王以自身的全部道行化作了一条铁律。”
“凡大道者皆不得入我地府。”
“据说,天庭的那位道祖还曾亲自降下金口,欲要破解这条铁律,也以失败告终。”
闻言,陈景安顿时对这位王者生出了一丝敬意。
别的不说。
作为一位刚刚以“返虚”对抗“合体”的头铁之人,他对这种以“合体”对抗“大乘”的人物难免惺惺相惜。
按照赢霜的说法,皋陶在这里建立了统治秩序。
他们没走几步,就有一群士卒拦住了去路。
“二位贵客,皋皇有请。”
陈景安这次没再出手。
毕竟,这里的全是血肉之躯,抓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也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想着要在地狱里建立秩序。
二人走入宫城,这里的建筑并不华丽,反而高低错落有致,突出了一种极其鲜明的等级划分。
宫城深处,有一处高悬铁尺的宫殿。
里面总体呈现黑暗风格。
只不过,比起阴森的判官府,这里更加多了一丝正气。
有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的中年人,正盘坐于此。
他见了陈景安二人,面带笑容。
“欢迎二位贵客来到我的国度。”
“这地方,许久没有外人到来了。”
接下来,皋陶设宴款待他们,并且找来了这个国度的朝臣作陪。
席间,朝臣们主动向他们介绍了这里的统治模式。
主要归结为四个字,严刑酷法!
当前十五层的人员里,除了皋陶这位皇帝陛下,其他的人都是那群地狱生灵的后代。
他们的先祖能被送到十五层地狱,便是犯了重罪,本来需要永生永世遭受痛苦。
但皋陶作为“偈律戒言王”的弟子,针对十五层的地狱生灵颁布了律令,允许他们生老病死,但前提是成婚生子。
他们身上那部分尚未清算的罪责,将由他们的后人继续背负和偿还,这也就成了所谓的“原罪”。
原罪之人,就需要由“严刑酷法”来约束,在这个框架底下他们能够获得相对的公平。
譬如今日在场的朝臣。
他们的先祖也都是地狱生灵,但是因为数代没有违反过刑法,因而逐次获得提拔,到了今日的地位。
皋陶很明显对自己建立起的这套秩序相当满意。
他询问二人的想法。
陈景安给足了面子抬举。
在他看来,皋陶已经做足了九成九。
唯一可以改进的。
可能也就只有人员的甄选上。
他以“遵法守法”作为家世显赫与否的标准,固然可以防止官员自身触碰刑法。
问题在于,明哲保身本就是闯荡官场的基本能力。
并非刑法不够严苛,而是他们有足够的办法,能在绕开刑法的基础上达成目的。
这样一来,原本肉眼可见的公平反而变成了一种不公平。
久而久之。
除非皋陶将全部权力集于一身,否则难保他建立的秩序会受到内部的冲击。
陈景安将这一应话语藏进肚里。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下方有一位朝臣,不慎将酒水洒到了地上。
皋陶勃然大怒,一拍桌案。
立刻就有人将其架起抬走,那朝臣甚至不敢喊冤,只能面如死灰离开。
皋陶的脸色恢复如常,又看向陈景安二人,笑着说道。
“二位既然来了,不如就顺带见识一下磔刑。”
于是,众人移步到了刑场。
这里已经铺设完毕。
有监斩官与一众负责行刑的刽子手。
先前那位君前失仪的官员,被放在第一个位置上。
从他往后,又是一群服饰鲜明的犯人。
他们没有更换统一的囚服。
这仿佛就是为了区分各自所在的层级。
皋陶给二人挑了一个靠近他的位置,继续介绍。
“首次触犯刑法的人,并不会直接牵连家人。他们的磔刑记录,将会被记载在世代传承之内,磔刑次数越多,家族的地位就越低。”
“三代之内,若有两次触犯磔刑,诛灭家族。若有检举之功,经过合适,可酌情允许分家……”
他正说着,监斩官下令“行刑”。
于是,那些刽子手立刻起刀,来到人犯的身前,犹如片烤鸭一样,将肉片逐一削下。
这些肉片将会被二次处理,制作成针对正常百姓的警示令牌,起到震慑作用。
饶是陈景安早有预料,当他见到眼前一幕的时候,自认还是低估了“严刑酷法”这四个字的分量。
等到行刑完毕,吊在原地的只剩下骨架,甚至就连血液都没留下。
皋陶这时看向二人,开口道。
“二位既然来到了磔刑地狱,不如留下可好。”
“朕的身边,需要二位肱骨。”
说话间,那群外围的士卒不动声色拦住了退路,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包围圈。
陈景安看了一眼皋陶,答道:“我有地狱业火。”
闻言,皋陶原本的笑容忽然僵住。
他双目死死盯住陈景安,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
他极不情愿的挥手,那群士卒立刻让出一条退路。
皋陶看着陈景安:“出口就在前方,但我仍然期待道友你加入本国。”
“无论何时,这里都有你的一个位置。”
陈景安点了点头。
他刚准备离去,皋陶这时又甩过去一块黑铁令牌,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律”字。
“你身上的人参果,怕是到了下一层就失效了。这律令是家师留下的,力量早已损耗殆尽,但是也能有些情面,说不得能保你一命。”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