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大风起,金戈铁马袭燕云。
赵元始二年,十月底。
大王店之战后,赵国皇帝不甘失败,集中兵力,发动了沧州战争。
而此刻,河北梁国军团节节胜利,自是没有惧怕的道理。
一时间,梁赵精兵,再次争雄河北。
赵国皇帝与玄武将军杨延,围绕着河间、沧州两郡,
与梁国数路兵马,爆发了激烈交锋。
战旗潇潇,铁骑滚滚,
号角嗡鸣,战鼓震天。
梁卒与赵兵,一方要围杀沧州,一方要救援沧州。
二十余万赵军与四十万梁军,在河间郡、沧州郡的狭长地带,展开了血与火的搏杀。
这是征服北狄、剿灭高句丽的北国赵军,
与平定中原,建立强大王朝的梁军,围绕河北进行的又一场生死大战。
河沧之战若和五龙山相比,那么后者最多就算是文斗。
这一场战争,自九月底开始,战至十月底,
双方主力精锐齐出,兵马调动频繁,
歼灭、合围、突袭、偷袭……等等,各种战策,奇谋频出。
两军主力足足打了一个月,依旧绞杀在一起。
情况很明显,赵国皇帝铁了心要灭齐宋两王,
梁军尽管作战艰难,但他们如果退后,等于坐视两王被灭。
如此情况,河北梁国战力下降三成,将再不能与赵国争雄。
可河北如此重要的战争面前,
北伐大都督似乎失去了过往的神力。
梁国河间大军,无数精兵猛将,在西马县、孟镇等地,迟迟没有打开局面。
随着时间的推移,包围圈里的齐宋两王一天天的衰弱,
沧州黄羊、常郭两城,宁则与南野的军营据点,眼睁睁的被赵军一个个拔除。
至十月底,河沧大战的胜利天平,似乎在渐渐向赵军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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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州郡。
白马渡。
赵帝行宫之上,朱红金边旗帜,在北风中猎猎作响。
十一月了,天气渐寒,
铁坨子做的双层歇山顶窗户,已经关上。
随着熟悉的北风吹阑窗,‘嘎吱’作响,
赵军更适应的冬天渐渐来了。
“报,启禀陛下,西马县被上官将军夺回,梁国侯俊已经退回河间。”
“报,启禀陛下,朱雀军按照预定计划,拿下宿县与大王店等地,魏军暂时归路被断。”
“报,启禀陛下,玄武将军杨延于黄羊城外,大破齐宋联军,宋国郝大旗被玄武军赵阿四部所杀。”
“报……报……报……”
一条条消息,在赵国传令兵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中,迅速汇总到了易州赵营。
赵帝龙榻上,周云仔细看了各方战报,
不得不承认,杨重楼这个人的水平,还是很高的。
哪怕是赵军预先布置了战场,围绕平舒城的阻击战争,赵军依旧打的非常艰苦。
梁军顶着劣势,能打出这样的效果,已经超过了周云的预计。
虽然此刻,河沧大战的兵力,是赵军二十五万,打击梁军四十余万人。
但自古战争,从来不是看兵力多寡,而是由双方军力决定的。
且军力也不是一个固定值,它随时在变化。
比如赵军骑兵在河北,那一千铁骑拉开打,就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军力极强。
可如果这一千骑兵去攻城,那它的军力比不上步卒。
甚至说,一千骑去了山地、蜀地,那军力就会很低,
说不好听点,不见得有一个山里猎户骁勇。
赵军在东线战争,步军大约十四五万,骑军接近十万。
这十万骑兵的军力,在梁军进攻和梁军防守时,所产生的力量是完全不同的。
梁军固守大阵,到处有营寨依托,骑兵进攻小心翼翼,效果自然很差。
梁军若是在平原上处于进攻方,
那么此刻,战争主动权等于拱手送给了赵国。
即使赵军河北骑兵,只能出动六七万,所覆盖的区域,所拥有的强大战力,也不是梁军能轻易对付的。
所以此刻,赵国军力大于梁军。
双方总体看来,大概是六四开,赵六梁四。
但这个军力对比,随时可能发生变化,
如果梁军进城,赵军进攻,那双方军力,又会回到梁强而赵弱。
因为步骑的军力会拉平,甚至这个时候步兵效率更高,
步卒可比骑兵便宜很多。
“河北这个情况,杨重楼要进攻,咱们骑兵随时威胁他们的部队。”
“梁军发挥不了,驼子估计,他们应该是打不过了。”
铁坨子不知何时,又来到了赵帝行宫扯皮。
只是,周云注意到,驼子最近竟然面色红润了,老蚌怀春?
“嘿嘿……春草给了点滋补养颜之物,乃是楚国宫方。效果还不错。”
赵帝龙台,周云瞧着这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
就三当家驼子这发春相,要是被六婶看见,少不得一顿毒打。
某一刻,行宫响起了脚步声,
随着传令兵将一份朱雀军求援的赵册送到周云手里,
武川雄主眼里闪过冷意,他对着舆图,思索片刻后,放声大笑道,
“好好好,刘庶还是行的,看问题有见解。不用朕把兵司程平送过去了。”
“既然西线已经动了,那朕就要再出招了。”
赵帝行宫,皇帝周云缓缓来到沙盘的尽头,
他双手撑开,俯瞰河北一面面赵旗,一座座城池。
在皇帝的眼中,似乎到处是刀光剑影,金戈铁马之声。
某一刻,周云目光如炬,他缓缓抬头,
在行宫沙盘的对面,似乎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此人目光如电,也在俯瞰这场大战。
“杨重楼,朕要出手了。你若接不住,梁国可要全军覆。”
“起圣旨,命令周伯、高惠寿,率本部兵马,领兵两万。出陈官屯,过平舒城,绕过孟县,出其不意,给朕将束城拿下。”
“只要这次迂回成功,夺走束城。梁军左右侧皆被锁住,朕要满盘皆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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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间郡。
韩县。
梁军北伐大营。
梁国为了向东打开缺口,已经三十余万兵马,全部压上。
就连杨重楼的北伐大营,也已离开河间郡城,东移到了韩县。
大兵团作战,自古都是消耗名将生命的。
三十余万兵马,有三百多个将军,有上百万民夫,
还有庞大的后勤,海量的粮草损耗、甲胄损耗。
哪支部队有战斗力,哪支兵马战斗力已经瓦解,撤下去的军队什么时候上,
如果一个关键点拿不下,应该从哪个方向突破,
哪个局部战争又有被歼灭的风险……等等等等,杨重楼都要考虑。
从十月二十八日开始,
韩县帅营里,眼眸幽暗如深渊的大都督杨重楼,
几乎在沙盘和舆图之间没有离开,他一直在仔细关注各种军报的字里行间。
天谋杨重楼,要透过这些字眼,看见真正的战场。
他双手扶在沙盘这头,河间、沧州的战局,仿佛都在他的脑海中,疯狂预演。
兵马吼叫,战鼓如雷,马蹄声、号角声,不绝于耳。
可惜,就算杨重楼绞尽脑汁,他也迟迟找不到破绽。
太强了!
赵军主帅太强了。
杨重楼不敢相信,为什么会有一个如此可怕的兵家?
在河北之前,杨重楼并不认为周云比他强。
因为在他眼里,周云能做到的事,他也能做到。
但这一刻,三天未曾合眼的杨重楼,在几声咳嗽中,
终于知道了当年,东吴柴桑水寨,大都督周瑜发出的那一声叹息。
既生瑜,何生亮。
“哒-哒-哒-哒……”
韩县帅帐,就在杨重楼呕心沥血也不可得,闭目养神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过台阶,进入了帅营。
“启禀大都督,启禀上将军,西马县虎豹军被打退了,上官定方与严庄突袭窦柱,南枪神险些陨落。”
“哎呀!!这如何是好啊?窦柱都没打过。这可是战杨双的南枪神窦子复啊。”
帅营里,萧启鸿急了,急的团团转。
自从战局越来越差,这位精明的老节度使,已经不再干涉杨重楼任何事。
他心里,还希望杨重楼能再次压制周云,
但殊不知,周云这种兵法之神,要么不动,一动必是雷霆万钧。
之前事情没有发生,杨重楼苦口婆心没人信。
如今战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提西进,杨重楼直接否决。
河沧之战,攻守易型。
乃是赵国进攻,而梁军防守。
在杨重楼眼里,只要能解了宋齐之围,大军全部退去清河、信都,
能与周云平分河北,就是巨大的胜利了。
“萧将军。”
“大都督,末将在。”萧启鸿能屈能伸,一改前几日的狂傲。
“之前本相欲雄兵四出,破解周云的沧州之围。现在看来,是咱们小瞧了武川兵神。”
“此刻,梁军已经到了必须要冒险,要赌国运的时候了。”
韩县帅营,这几日杨重楼大量损耗脑力,脚步有些轻浮了。
身材高大的黑锦书生,缓缓来到沙盘前,
在数名梁国大将的注目下,他拿起节枝,慢慢移动,点在了赵军的陈官屯。
“萧将军,立刻命令束城王君汉,率领右神军本部,集合上官弘、龚氏、商氏之兵。”
“出其不意,走孟镇,避开平舒城,奇袭赵国陈官屯。”
“一旦拿下北边陈官屯,赵国必然大军回救。届时王君汉之兵,放弃陈官屯,杀向玄武杨延的背后。”
说这句话的时候,杨重楼似乎因为脑力消耗过度,已经有些昏昏沉沉了,
他强忍着不适,最后嘱托几位将军道,
“沧州打到此刻,诸位切莫再抱有击败赵军的臆想。”
“若是此绕后奇袭之计成功,解围之后,大军徐徐南撤,即刻逃离河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