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谁在那!”
就在鸡冠蟒那声饱含惊疑与警惕的嘶鸣回荡在林间空地的刹那。
嗡!
一股远比鸡冠蟒更加深沉,也更加浩瀚,如同无形山岳般的恐怖妖气,毫无征兆地自空地边缘的茂密树丛中轰然降临。
众人只觉这股气息带着一种冰冷的威严与绝对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全场,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起来。
在三者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两道身影缓缓自扭曲的光线中踱步而出,仿佛他们一直就在那里,只是无人能够察觉。
左侧面容阴鸷的青皮蜥蜴妖,嘴角挂着一丝玩味而残忍的弧度,周身弥漫着属于太岁二境的威压,目光扫过场中幸存的两人一蟒,如同在打量待宰的羔羊。
然更让所有人心脏骤停的,是居中的那位。
那是一只神骏异常的灰毛巨犬,身形魁梧,四肢强健,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深邃如万载寒潭的碧色眼眸,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穿灵魂。
犬妖并未刻意散发气势,但那股自然流露的,渊深似海的灵力波动,在金珉和鸡冠蟒的感知中,赫然达到了令人绝望的太岁三境。
然而他们自然不知,这是许尘根基太过雄厚,以十余件灵物铸就而成的太岁二境修为所呈现出的假象,但其带来的压迫感,与真正的三境并无二致。
一位三境,一位二境。
这个认知如同冰水浇头,让刚刚经历惨烈厮杀、本就筋疲力尽的金珉和华服女修瞬间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刚出蛇口,又入……这两位煞神的领地?
两妖......尤其是那位灰毛犬妖,其气息之恐怖,远超方才的鸡冠蟒。
鸡冠蟒更是浑身鳞片都差点炸开,竖瞳缩成了针尖大小,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原本以为只是来了个捡便宜的,没想到直接引来了两位它根本无法抗衡的存在,刚刚那点吞噬人族后的凶焰瞬间熄灭,庞大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向后微微蜷缩,做出了防御和极度警惕的姿态。
场中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金珉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许尘碧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全场,将金珉二人的绝望与鸡冠蟒的恐惧尽收眼底,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条紧张不安的鸡冠蟒身上。
他本想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却不想莫名露了马脚,不过此时出现,倒也无畏了。
感受到那目光,鸡冠蟒如同被无形的枷锁束缚,连忙低下狰狞的头颅,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与颤抖,抢先开口,试图撇清关系并示弱,
“晚辈……晚辈不知是两位前辈在此清修,惊扰了前辈,实在罪该万死!这几个人族修士乃是自己闯进来的,晚辈只是……只是自卫反击!这便离去,绝不敢与前辈争抢任何东西!”
鸡冠蟒话里话外刻意强调了自卫和不敢争抢,希望能蒙混过关。
然而,许尘并未理会他的辩解,也没有立刻动手的意思。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鸡冠蟒,落在了它身后不远处那片空地中央,那株即将彻底绽放的孕灵花上。
他能感觉到,周围的天地灵气正在以一种微不可察,却又持续不断的方式,向着那株灵花汇聚。
看来这孕灵花......是开放在即了。
孕灵花这等奇物,既然让许尘遇上,他便没有理由拒绝。
鸡冠蟒心中焦急万分,他如今突破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孕灵花上。
于是一边用最谦卑的姿态应对许尘,一边暗中疯狂催动体内灵力,甚至不惜燃烧一丝精血,试图以自身为引,加速周围灵气流向孕灵花的过程,只求能快一秒成熟,他便有机会卷走灵花,凭借对地形的熟悉遁走。
然而那微微摆动的尾部,以及周身隐晦的灵力波动,虽然极其细微,却逃不过许尘敏锐的感知。
许尘心中了然,这长虫是在拖延时间,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但他并不点破,反而像是被鸡冠蟒的话引起了别的兴趣。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和,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不错不错,我自问藏匿手段尚可,你是如何发现我们藏身之处的?”
这个问题让鸡冠蟒一愣,随即心中升起一丝荒谬和庆幸。
他没想到这位恐怖的存在会在意这种细节,但依旧不敢怠慢,连忙更加恭敬地回答道,
“回禀前辈,晚辈……晚辈身负一丝微薄的洞虚血脉,虽早已稀薄不堪,无法用于攻伐,也无助于修行,但……但对周遭环境的能量流动,尤其是隐匿气息下的灵力波动,有着远超同阶的微弱感知。”
他轻轻扫过许尘身侧面露凶光的森罗,
“方才前辈二位虽隐匿完美,但在那小姑娘动用缚灵网,灵力剧烈激荡的瞬间,晚辈……晚辈侥幸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属于强大存在的灵力余韵……故而,故而大胆猜测……”
他说得小心翼翼,将自己的血脉能力贬低到聊胜于无的程度,生怕引起对方的贪婪或杀意。
“洞虚?”
许尘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在云顶山清修的十年让他涨了不少见识,他倒是知道这是一种颇为罕见的辅助型血脉神通,巅峰时期据说能窥破虚妄,直视本源。
虽如这鸡冠蟒所言,他这丝血脉稀薄得恐怕只剩一点本能直觉,但能发现自己和森罗,倒也解释得通了。
这让许尘对这鸡冠蟒的评价,稍稍提高了一分,至少不是全无用处。
一旁的金珉和华服女修,见这位恐怖的太岁三境妖修似乎并非完全不讲道理,反而语气平和地在询问鸡冠蟒,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渺茫的希望。
却见那华服女修强忍着恐惧,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对着许尘盈盈一拜,声音虽然依旧带着颤抖,但努力保持着镇定与礼节。
“晚辈……晚辈卫槿,乃人族解斛宗宗主卫悬壶之女!误入前辈清修之地,实属无奈,惊扰前辈,罪该万死!恳请前辈看在解斛宗与人族几分薄面上,饶恕晚辈与师兄性命!我解斛宗必感念前辈恩德,日后定有厚报!”
卫槿直接亮出了身份,希望能借助宗门的名头和父亲的威望,让对方有所顾忌。
毕竟解斛宗在人族修真界也算是一方势力,尤其以炼丹救人着称,名声算不上坏。
金珉也连忙跟着躬身行礼,声音干涩地补充道,
“是,是!前辈,晚辈金珉,与卫师妹乃是同门。我等绝非有意冒犯,只要前辈肯放我等离去,宗门定会奉上厚礼赔罪!”
他们都将希望寄托在宗门背景上,期盼这位太岁强者能不愿轻易与人族大宗结下死仇。
许尘的目光终于从鸡冠蟒身上移开,落在了自称卫槿的那女修脸上。
她面容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恳求,但那份努力维持的镇定,以及报出宗门名号时下意识挺直的嵴梁,都显示着她确实出身不凡。
“解斛宗……卫悬壶之女……”
许尘在心中默念,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沉默着。
卫?
又是姓卫,这解斛宗,怎么尽是些姓卫的掌权?
然而许尘这番沉默让卫槿和金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也让暗中加速催动孕灵花的鸡冠蟒更加焦急。
也就在这片诡异的寂静和对峙中......
嗡……!
空地中央,那株孕灵花周身的蓝色光华骤然内敛,随即勐地爆发开来。
花瓣上的点点星芒如同被点燃,璀璨夺目,一股精纯至极、蕴含着勃勃生机与灵韵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孕灵花,成熟了!
就在这香气爆发的同一瞬间。
一直表现得恭敬甚至有些怯懦的鸡冠蟒,眼中猛地爆发出决绝与贪婪的凶光。
他等待的就是这一刻,于是所有的灵力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爆发,庞大的身躯不再是后退,而是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是冲向孕灵花,而是……直扑向看似毫无防备,正在沉思的许尘。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极好,这犬妖气息最强,是最大的威胁。
趁其不备,全力突袭,不求击杀,只求能阻他一瞬。
同时,鸡冠蟒那粗壮的尾巴早已蓄势待发,如同灵鞭般卷向近在咫尺的孕灵花,只要尾巴卷住灵花,他立刻就会借助地下早已探明的暗穴遁走。
这是他唯一的生机!
“前辈小心!” 卫槿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金珉也是瞳孔一缩。
而森罗太岁,则嘴角的狞笑更加明显,甚至带着一丝期待,仿佛在等着看好戏。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凝聚了鸡冠蟒毕生修为和所有希望的疯狂突袭,许尘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改变。
他只是微微抬起了眼帘,那双碧色的眼眸中,不再是平静,而是掠过一丝澹澹的,如同看待不懂事孩童胡闹般的……
无奈与惋惜。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本想看你有点小聪明,血脉也尚可,留你做个驱使的手下,倒也省心。却不想……如此不识时务,不懂变通。”
话音落下的刹那,许尘那碧色的眼瞳深处,仿佛有银色的雷浆流淌炸裂。
唰!
两道凝练到极致、细如发丝却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银色电光,自他眼中爆射而出,这电光的速度,超越了在场所有人反应的极限!
鸡冠蟒那狰狞扑来的头颅,甚至他那即将触及孕灵花的尾巴尖端,在这银色电光面前,如同遇到了烈阳的冰雪。
噗!噗!
两道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鸡冠蟒前冲的庞大身躯猛地僵住,眉心处以及尾巴与孕灵花仅有毫厘之差的地方,各自出现了一个细小焦黑的孔洞,没有鲜血流出,只有一丝青烟袅袅升起。
他那冰冷的竖瞳中,还残留着疯狂的贪婪与一丝计谋即将得逞的得意,但这些情绪瞬间凝固,然后被无尽的空洞与死寂所取代。
“轰隆……”
鸡冠蟒那失去了所有生机的庞大身躯,如同推金山倒玉柱般,重重地砸落在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土。
他至死都不明白,为何自己谋划已久的拼死一击,在对方眼中,竟如此不堪一击。
许尘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伸出爪子,对着鸡冠蟒的尸体虚虚一抓,一枚闪烁着澹澹金芒,蕴含着不弱能量的妖丹便破体而出,落入他的爪中,随即消失不见。
这次是土性妖丹。
整个空地,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金珉和卫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一位太岁一境的妖兽,在这位灰毛犬妖面前,竟然……连一招都没能接下?
不,他甚至没有出招,仅仅是一个眼神!
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森罗太岁此刻嘿嘿低笑起来,声音沙哑而得意,他瞥了一眼鸡冠蟒的尸体,又看向许尘,语气带着几分谄媚与自得,
“银辉大人神威!嘿嘿,这不知死活的长虫,也配在大人面前耍心眼?真是不知所谓!还是老子……咳咳,还是晚辈当初明智,知道跟着大人您,才有前途,有肉吃!”
他适时地拍了个马屁,顺便抬高了一下自己弃暗投明的正确性。
没有理会森罗的马屁,许尘的目光再次转向了面无人色的卫槿和金珉。
感受到那平静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目光,卫槿娇躯一颤,强烈的求生欲让她瞬间压下了所有的恐惧和悲伤。
她知道,在这种存在面前,宗门的名头或许能让他稍微顾虑,但绝不足以保命,此时必须拿出更有价值的东西。
她猛地再次跪伏在地,以额触地,声音带着决绝的颤音,急声道,
“银辉前辈!晚辈卫槿,愿以一条重要消息,换取晚辈与师兄的性命!”
许尘眉头微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下文。
重要消息?
若是为真,倒也不急着取这二妖性命,若是假,杀了也不迟。
金珉也紧张地看着卫槿,不知她有何筹码。
“讲。”
卫槿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坚定,语速极快地说道,
“晚辈……晚辈知道在此地向东约三百里,靠近沉雾沼泽的边缘,有一处隐秘的三彩蒲莲的药园,那里常年被毒瘴笼罩,位置极其隐蔽,是晚辈父亲早年游历时偶然发现并暗中布置了阵法守护的,连宗门内都少有人知!”
“那三彩蒲莲乃是炼制多种高阶丹药的主药,年份至少都在五十年以上,其中甚至可能有几株即将成熟的百年蒲莲!”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加重筹码,
“只要前辈答应放过我等,晚辈愿将具体的方位,以及家父布置的阵法薄弱点和开启法诀,尽数告知前辈,此消息绝对属实,晚辈可以心魔起誓!”
沉雾沼泽?
三彩蒲莲?
还百年药龄?
许尘的目光微微闪动。
三彩蒲莲的价值,他自然清楚,远非这单一属性的孕灵花可比。
尤其是百年蒲莲这种修行灵物,对于太岁境妖修稳固根基,甚至冲击更高境界都有不小的助益。
若真如这卫槿所言,一处隐蔽且已有基础的药园,其价值确实远超杀死两个无足轻重的人族弟子。
金珉也连忙附和道,
“是,是!前辈,卫师妹所言句句属实!那药园价值极大,足以换取我等性命了!”
许尘沉默了片刻,目光在卫槿那充满恳求与绝望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又扫过一旁战战兢兢的金珉,最后澹澹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哦?三彩蒲莲药园……听起来倒是有几分意思。”
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不断琢磨着这事有几分真实性,以及如今犬家的处境。
这药园......
还真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