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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剑雨凝烟 > 第198章 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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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冰冷的墨玉,沉沉地压着药王谷。

药丸斜倚在丹房朱漆斑驳的门槛上,微凉的木质透过单薄的衣衫渗入脊背。

他有些疲惫地伸直了双腿,握拳轻轻捶打着酸胀的后腰,檐角的铁马在穿堂而过的夜风中叮咚摇曳,敲碎了寂静。

月洞门处光影晃动,药片的身影踉跄着出现。

他拎着的药篓空空荡荡,衣摆下缘湿漉漉地贴着几片深色的水痕,显然是沾了寒泉的夜露。

他脚步虚浮,仿佛踩在松软的云絮上,每一步都带着透支后的飘忽。

“青龙大哥那边……如何了?”药丸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个磨得发亮的旧药囊,目光落在药片疲惫的脸上。

药片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踉跄几步,重重跌坐在冰凉的青石板上。

他仰起头,望着天穹那仿佛触手可及的、密密麻麻的璀璨星斗,长长地、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浓重的困倦:“师尊用寒玉石替他镇住了……那伤看着就瘆人,断口处金鳞都翻出来了……咳,到底是上古神兽,骨头硬,换成凡人,魂儿都该散了七八回了。”

他喘了口气,胸腔微微起伏。

药丸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那扇紧闭的雕花木窗——那是谢摇风的静室。

脑海中闪过白日里移花接木时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青龙浑身金鳞倒竖,肌肉因剧痛而痉挛虬结,冷汗如瀑,牙关紧咬得咯咯作响,嘴角却硬生生扯出一个安抚的笑……那份隐忍与情义,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他喉头滚动,一声低叹逸出唇边:“青龙大哥这份情义……当真是重逾山岳。”

目光收回到药片身上,药丸嘴角勾起一丝惯常的戏谑,试图驱散心头的沉重:“嘿,小药片儿,

要是哪天……咳,师兄我也倒霉催的断了一臂,你会不会也像青龙大哥这般,割肉喂鹰似的救我啊?”

药片原本疲惫低垂的眼帘猛地掀开,眼中掠过一丝狡黠。

他嗤笑一声,竟强撑着从石板上弹起身,边摇摇晃晃地往后退,边咧开嘴,露出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若换作师兄你断了臂啊——”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中促狭的光芒闪烁,“我定当每日‘精心’照料!保管在你换药时,往那伤口上……嘿嘿,多撒他三把特制的‘春风化骨痒痒粉’!让你痒得恨不得满地打滚儿!”

“好你个小兔崽子!反了天了!敢拿师兄寻开心!”

药丸佯怒,笑骂声脱口而出,心头那点沉重竟被这熟悉的打趣冲淡了几分。

他作势欲扑,身形一动,带起的劲风扫过地面,卷起几片枯黄的梧桐叶。

两人的笑闹声在寂静的庭院里荡开,给这寒凉的夜添了几分活气。然而,这声音还未落下——

“砰!”

一声沉闷如巨石坠地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谢摇风的静室中炸开!

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那扇紧闭的雕花木窗上凝结的、晶莹剔透的霜花瞬间爆裂,化作一片细密冰冷的白色齑粉,簌簌飘落。

紧接着,静室内传来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坚硬的青砖地面竟如蛛网般寸寸龟裂!

透过窗棂缝隙,骇人的景象映入眼帘:谢摇风平躺的寒玉榻表面,毫无征兆地涌现出千万道蝌蚪状的血丝!

这些血丝如同嗅到了血腥的食人鱼群,疯狂地在他周身游走、盘绕,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嘶嘶声。

他紧闭的眼睑之下,眼珠正以一种非人的、极其诡异的频率剧烈震颤,仿佛灵魂正在承受难以想象的撕扯!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条新生不久的手臂表面,青色的鳞片纹路骤然浮凸、清晰,每一条蜿蜒的血管都像是化作了封印虬龙的锁链,此刻正在皮肤之下疯狂地挣动、搏跳!

暗红色的血线违背常理地沿着手臂经脉倒流,汹涌回灌心口!

心脏的位置,那块神秘的玄黑石骤然显现,其表面竟裂开九个深不见底的孔窍!

“咚——!”

第一声心跳,如同远古战场上的夔牛战鼓骤然擂响!

狂暴的声浪肉眼可见地扩散开来,震得整间静室的梁柱簌簌发抖!

梁柱间悬挂的、用以辟邪的黄铜古钱,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瞬间冲击,叮当作响中尽数翻面!

玉榻四角镶嵌的镇魂铜铃,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便“嘭嘭”数声齐齐爆裂!

飞溅的青铜碎片诡异地凝滞在半空中,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噗!”屋外,药片被这无形的冲击波撞得一个趔趄,胸口如遭重击,喉头一甜,腥甜之气直冲上来。

他慌忙扶住旁边早已布满裂纹的石敢当,指甲因用力而深深抠进石缝,指缝间竟应激般渗出蓝紫色的防御符咒光芒,在身前虚空自发勾勒出细密的阵纹。

他惊骇欲绝地盯着那扇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门窗,声音因恐惧而嘶哑:“这…这是…以身为炉?!”

话音未落!

“咚——!!”

第三声心跳,比前两声更加狂暴、更加沉重!声浪化作实质的冲击波,如同决堤的洪流般横扫而出!

谢摇风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提线猛地拽起,直挺挺地悬立于玉榻之上!

那条新生的手臂以一种僵硬而诡异的姿态抬起,五指箕张,指尖迸发出刺目欲盲的青色光芒,瞬间结成一个繁复玄奥的法印!

屋外庭院中,数株高大的梧桐树如同被无形的巨手齐根斩断,轰然倒伏!

倒下的瞬间,每一片梧桐叶都脱离了枝干,化作一只只振翅欲飞的青色光鸟,发出清越的鸣叫,惊慌失措地盘旋飞舞,将庭院映照得一片青碧!

“噗嗤!”

药丸只觉一道凌厉无匹的灵气涟漪擦着耳际掠过,冰冷刺骨,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痛感。

他猛地偏头,只见身后坚实的青砖院墙上,无声无息地蚀刻出一片密密麻麻、深不见底的蜂窝状孔洞!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药片死死抓住门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缝里渗出的蓝紫符咒光芒更盛,竭力抵抗着那无处不在的恐怖威压。

“这手臂……”

药丸喉间的鲛珠坠子受到强烈刺激,骤然迸发出幽冷的湛蓝光芒,将他因震惊而收缩的瞳孔映照得一片妖异的青碧。他死死盯着静室方向,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是融合了?还是……失控了?!”

就在他惊疑不定的瞬间——

“嗤啦——!!!”

静室内陡然爆发出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神魂欲碎的刺耳锐响!

如同千万根钢针在极品的羊脂玉璧上疯狂刮擦!

只见悬空的谢摇风,左手指尖结成的青光法印,正与他胸口那九个孔窍中疯狂喷涌、纠缠绞动的玄黑色气旋激烈对抗!

两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在狭小的空间内角力、撕扯!

那条新生手臂上刚刚覆盖的金色痂壳,在这狂暴的能量冲击下,如同被烧熔的蜡油般层层剥落!

每一片脱落的、带着微弱金芒的龙鳞碎片掉落在地,都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在坚硬的地面上烙下一个个焦黑的深坑,散发出刺鼻的硫磺与金属混合的气息!

“止步——!!”

一声苍老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低喝,如同惊雷般在药丸药片耳畔炸响!

震得他们袖中藏匿的护身法器齐齐嗡鸣震颤,几欲破袖而出!

药王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出现在静室门前。

老者雪白的长须与鬓发在狂暴的灵气乱流中狂乱飞舞,如同活过来的蛛网。

他枯瘦如鹰爪的手指间,那柄通体碧绿的翡翠药杵正高速旋转,杵尖猛地喷涌出浓稠如实质的碧色烟瘴!

烟瘴迅速弥漫、凝结,在静室门前化作一堵半透明的、流淌着琉璃光泽的屏障——正是药王谷一脉最强的防御结界之一,琉璃光壁!

老人宽大的袍袖被汹涌的气浪吹得猎猎作响,如同两面翻飞的旌旗。

他浑浊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穿透琉璃光壁,死死锁定在屋内那翻腾不休、互相吞噬的青黑两色气旋中心,声音低沉,带着洞悉一切的凝重:“是新臂中蕴含的青龙本源之力,正与他自身激烈相搏……龙魂桀骜,岂是轻易可纳?”

与此同时,就在谢摇风被狂暴的灵力围绕时,千里之外,南海 慈航寺,伊倾寒原本平静的身体不断散出光芒,似乎从天边又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她的身体。

九妙师太 、九晨师太联察觉异常后 联袂而来,正在看护的南海小尼姑 阿满道 师傅,伊施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九妙师太指尖灵力微动,朝着伊倾寒探去,片刻,她轻蹙着眉头道 并无任何危险,相反似乎她的修为正在精进。

九晨师太道 她刚刚脱离生命之危,修为怎么可能不降反升,就算她的天灵体之身,也断然不会有这样的情况。

九妙师太将伊倾寒的右袖拨开,只见伊倾寒的右腕出赫然有着一朵并蒂花瓣。

九晨师太惊 道 上邪诀?

而又道 疑问道 她已婚配?

九妙师太道 此事是蓬莱仙门的秘事,我等无需了解。

九晨师太点头道 没想到那人的这次突破,恰好让伊倾寒更好的恢复伤势。

药王谷。

寒玉洞府深处,森森寒气凝成肉眼可见的白雾。

青龙盘膝坐在巨大的寒玉石台上,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毫无血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滞涩感,断臂处的伤口虽被寒玉石的力量暂时冰封镇住,翻卷的金鳞边缘仍闪烁着微弱却倔强的光芒。

豆大的冷汗沿着他刚毅的脸颊滑落,砸在寒玉石上,瞬间冻结成细小的冰晶。

药王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石台前,他望着青龙几乎被抽空生机的模样,雪白的眉毛紧紧蹙起,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不解与一丝隐隐的责备:“青龙啊青龙……”

他缓缓摇头,声音带着历经沧桑的叹息,“你可是从上古年间活到现在的‘活化石’,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什么人情冷暖没尝过?

这世间的道理,你该比谁都看得透才是……为了这‘些许’交情,”

他特意加重了“些许”二字,枯瘦的手指指向青龙空荡的肩头。

“值得吗?搭进去半条命,根基动摇,神兽之体受损,这代价……太重了。”

青龙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金色的竖瞳因虚弱而显得有些黯淡,但眼底深处却燃着一簇无法熄灭的火焰。

他看向药王,嘴角费力地向上扯动,露出一个虚弱却无比坦然、甚至带着点释然的笑容,声音沙哑却清晰:“老药头……咳……正因为是从上古年间……活下来的‘老古董’

……才知道有些东西……比命……更重要……

这‘些许’交情……值……”

药王凝视着青龙眼中那抹历经万劫而不灭的光芒,沉默了半晌,最终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罢了……犟种!你这老泥鳅的脾气,比你这身鳞甲还硬!”

他袍袖一拂,语气缓和下来,带着医者的笃定:“所幸你底子厚实得吓人,神兽之体终究不凡。加上我这药王谷的万年寒玉石髓,只要你安心静养,莫再折腾,恢复元气不过是时间问题。”

青龙闻言,眼中掠过一丝感激,微微颔首:“……多谢了。”

“哼,省省你那点力气吧!”

药王没好气地摆摆手,转身欲走。刚迈出两步,他那苍老的身影却又在氤氲的寒气中顿住。

他没有回头,只是侧着脸,声音带着一种穿越了漫长时光的沉重与探寻,低低地问道:“上古……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些许’交情……值得你如此?”

石台上的青龙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沉入了无边的黑暗记忆之海。

过了许久,久到药王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一个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饱含着无尽沧桑与恐惧的字眼,才从青龙紧闭的唇齿间艰难地挤出:

“……劫……”

声音虽轻,却像带着万钧之力,砸在寒玉洞府冰冷的空气中。

“……毁天灭地……万物归墟……的……大劫……”

药王佝偻的背影在寒气中凝固了一瞬,仿佛被这短短数字中蕴含的恐怖重量压得更加弯曲。他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回头,只是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仿佛叹尽了万古的苍凉。

他抬起脚,步履缓慢却异常坚定地,径直走出了这片被寒气和沉重历史笼罩的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