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加尔庞大的身躯立刻动了起来,如同移动的山丘般挤开手下,大步流星地走向甲板,其他人紧随其后。
潮热的海风瞬间包裹了他们。
恶魔卫士们停下了手中粗笨的活计,纷纷望向同一个方向。
在“海潮之怒”号右舷前方不远处的海面上,一座葱郁的岛屿如同翡翠宝石般镶嵌在铅灰色的海天之间。
在它的对面,就是卡利姆多西安为数不多的平缓沙滩,沙滩后覆盖着墨绿色森林,岛屿距仅有数海里之遥,仿佛一道天然的门户。
那小岛不大,但植被异常茂盛,高大的阔叶树在风中摇曳,白色的沙滩在阴郁的天色下显得格外醒目。
这无疑是一个理想的避风港和补给点。
古加尔右边的头颅“加尔”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低吼,巨大的手指指向岛屿:
“就是那里!靠过去!停靠在那个小岛边上!”
他左边的头颅“古”则立刻补充命令:“登陆后,立刻组织精锐斥候小队!搜索全岛,用小船前往大陆, 寻找淡水源、可食用植物和猎物!同时,留意任何人工痕迹、石碑、或者不寻常的能量波动!行动要快,更要隐秘!”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恶魔卫士在兽人监工的皮鞭下,笨拙地开始调整风帆和舵轮,巨大的战舰开始缓缓转向,朝着那片充满生机的绿意驶去。
乌尔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对食物的渴望。
罗格里克则警惕地观察着那片岛屿,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邪能法器,总觉得那片过于宁静的葱郁之下,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然而,就在战舰即将进入岛屿浅水区,准备下锚的刹那——
“轰隆!!!”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来自海底深渊的巨响猛然传来!
整个海潮之怒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船底龙骨,发生了剧烈的的震动,甲板上几个恶魔卫士猝不及防,被甩得东倒西歪,沉重的身躯砸在船舷上发出闷响。
桅杆发出刺耳的呻吟,缆绳绷紧欲裂!
“怎么回事?!触礁了?!”
乌尔戈稳住身形,惊怒交加地吼道。
“不!不是礁石!”
罗格里克脸色剧变,他感知到了船体下方传来的恐怖力量波动,那是——生物?
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生物!
“敌袭!他们在海底!”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警告,战舰周围原本还算平静的海面,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翻滚。
巨大的气泡咕嘟咕嘟地涌上海面,炸裂开咸腥的水雾。
方圆数百码的海域如同被煮沸的巨锅,浑浊的浪涛高高掀起,猛烈地拍打着船体!
“人在海底!快!开足马力!甩掉它们!兄弟们!反击!不管是什么!干掉他!”
古加尔两颗头颅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他庞大的身躯牢牢抓住主桅杆的基座,四只眼睛死死盯着翻腾的海面。
甲板上的术士们反应很快。
罗格里克和其他几个兽人术士立刻举起法杖,口中吟唱起刺耳的邪能咒语。
一道道墨绿色的暗影箭如同毒蛇般射向翻腾的海水。
然而,这些在陆地上足以洞穿重甲的毁灭性能量,一旦射入海中,立刻被强大的水压和阻力所分散。
暗影能量如同墨汁滴入水流,迅速扩散,化作一片片迅速消散的绿色烟雾,除了惊扰起一群四散奔逃的银色小鱼,对那海底的恐怖存在毫无作用。
“该死!水太深了!魔法被削弱了!”
罗格里克气急败坏地吼道。
就在此时,距离战舰左舷不到五十码的海面,海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向两侧狠狠排开,一个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破水而出!
那是一个海巨人!
它的身躯仿佛由海底最古老的礁石构成,呈现出深沉的青灰色和斑驳的墨绿。
粗糙的皮肤上覆盖着厚厚的藤壶、海藻和不断淌下的水流。
仅仅是露出水面的上半身,就比“海潮之怒”号的桅杆还要高出数倍。
它的头颅如同一个被海水侵蚀了万年的山岩,五官模糊而巨大,只有一双如同深海水窟般的眼睛,散发着冰冷、原始、充满敌意的幽光。
它那比战舰主桅还要粗壮的手臂高高举起,手中紧握着一柄骇人的武器——那竟是一整根巨大的、前端削尖并缠绕着海草和铁锈的巨鲸的肋骨!
“吼——嗡!!*”
一声低沉得让空气都为之共振的咆哮从海巨人的胸腔中发出,它挥动那恐怖的骨质鱼叉,裹挟着万吨海水和毁灭性的力量,朝着“海潮之怒”号的左舷中部狠狠砸来!
那威势仿佛要将整艘战舰拦腰劈断!
“不!”古加尔目眦欲裂,但他知道,任何血肉之躯都无法阻挡这来自深海的恐怖一击!
紧接着,右舷方向也传来震耳欲聋的水声。
又一个海巨人破浪而出,这个巨人的武器更加骇人——它手中拖拽着的,赫然是一艘早已锈蚀不堪,长满贝类的巨型铁锚。
它没有攻击船体,而是将巨大的铁锚如同流星锤般抡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砸向战舰脆弱的船舵!
“咔嚓——轰!”
鲸骨鱼叉重重砸在左舷,坚固的船体木板如同纸糊般瞬间爆裂。
巨大的豁口出现,冰冷的海水疯狂涌入,几乎同时,右舷的巨锚精准地命中了船舵!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断裂声,整艘船的转向系统被彻底摧毁,战舰如同被斩断了腿的巨兽,在海面上痛苦地打转、倾斜!
但这还没完,在战舰的前方和后方,更多的海巨人如同从噩梦中走出的远古泰坦,接二连三地冲破海面!
它们有的手持巨大的珊瑚礁石,有的则干脆徒手拍击着海面,掀起滔天巨浪,不断地冲击着已经严重受损、失去动力的战舰,海水从船体各处的破洞疯狂涌入,船只下沉的速度肉眼可见!
术士们的魔法徒劳地倾泻在这些庞然大物身上,但收效甚微。
恶魔卫士咆哮着试图用巨斧砍向靠近船舷的巨人手臂,结果只是溅起几点火星,反而被巨人随意挥动的手臂带起的巨浪扫飞,落入海中,很快被漩涡吞没。
“弃船!弃船!”
古加尔两颗头颅同时发出嘶吼,他终于看清了现实——这艘战舰,在这些海洋生物面前,脆弱得如同孩童的玩具。
他巨大的身躯率先撞向船舷,抓起一块漂浮的木板,毫不犹豫地跳入冰冷汹涌的海水中,奋力朝着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边的岛屿游去。
乌尔戈、罗格里克以及其他幸存的兽人军官,也纷纷发出惊恐的嚎叫,如同下饺子般跳入海中,拼命挣扎着逃离这艘正在被海巨人拆成碎片的钢铁棺材。
当古加尔庞大的身躯终于狼狈地爬上岛屿松软的白色沙滩,像搁浅的巨鲸般剧烈喘息时,他回头望去。
海潮之怒号庞大的舰影已经严重倾斜,船尾高高翘起,正被那几个如同移动山峦般的海巨人缓缓拖向深不见底的深渊。
海面上,只剩下一些漂浮的碎片,以及海巨人那冰冷、漠然的巨大眼眸,最后缓缓沉入波涛之下,只留下翻滚的浪花和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