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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一连好几天,那棵散发着甜香的树下,再也没有响起那声清亮的“早啊,陈先生!”。

第一天,陈明哲只是感到一种强烈的、无所适从的失落。

他依旧准时来到树下,习惯性地停顿,侧耳倾听。然而,传入耳中的只有寻常的风声、远处的车流、以及路人陌生的脚步声。

那份专属于方临珊的、带着生命力的喧嚣缺席了,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稀薄而冷清。

他独自一人握着盲杖,踏上了这条走了无数遍的路。

然而,现在的这条路,没有了方临珊忽然变得格外漫长,格外安静,安静得只剩下盲杖叩击地面的单调回声,一声声,敲打在他骤然变得空旷的心上。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条他曾经独自走了几年都未曾觉得异样的路,原来早已被另一个人的声音和气息填满了。

而当这份填充骤然抽离时,留下的竟是如此难以忍受的空洞和寂寥。

他不习惯。

非常不习惯。

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仿佛在等待什么不可能出现的奇迹。

他甚至会出现幻听,总觉得下一个瞬间,那熟悉的脚步声和呼唤就会从身后追来。

但每一次期待的落空,都让那份失落叠加一层。

第二天,失落开始发酵,变质成一种更为磨人、更为陌生的情绪。

工作间隙,他会下意识地停下手中的事情,“听”向门口的方向,仿佛在期待那个总是冒冒失失、会带着咖啡香凑近他身前的女孩儿。

播音时,读到某些温暖的句子,她的笑脸会毫无预兆地闯入脑海,打断他专业的节奏。

傍晚下班,走出大楼的瞬间,那份明知不会有人等待的认知,像一小股冷风,精准地灌入领口,让他从心底感到一丝寒意。

青年开始在脑海里反复回放与她有关的每一个细节——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声音。

她无缘无故停下来拍照的举动,她哭得毫无形象大声控诉他给的委屈......

那些曾经觉得吵闹甚至麻烦的瞬间,此刻回想起来,竟都镀上了一层温暖而珍贵的光晕。

第三天,第四天......那种陌生的情绪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带来一种酸涩的、绵长的、无处排解的胀痛感。

于是,他明白了。

这就是想念。

是他活了二十四年,从未如此深刻、如此具体地体验过的一种滋味。

它无孔不入,渗透进每一个生活的缝隙里。吃饭时,会想起她描述姥姥拿手菜时夸张的语气;

走路时,会想起她在一旁絮絮叨叨的导航;甚至夜里躺在床上,耳边都仿佛萦绕着她清脆的笑语。

这种想念,因为无法见面、无法确认对方状况而变得愈发焦灼。

她感冒好了吗?还难受吗?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就在这种焦灼的想念达到顶峰时,一个冰冷的事实,如同惊雷般在他脑袋里炸开,让他瞬间不知所措了起来——

他居然......没有她的任何联系方式!

没有手机号码,没有社交账号,甚至不知道她具体住在哪个小区哪一栋楼。

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结,竟然脆弱得仅仅依赖于每天清晨那棵树下,短短七八分钟的同行。

一旦这个习惯被打破,他就像断线的风筝,彻底失去了她的踪迹,被无情地抛回到孤立无援的境地。

这个认知,给他带来一种巨大的恐慌和无措。他就像一个在沙漠中跋涉、突然发现绿洲只是海市蜃楼的旅人,瞬间被绝望攫住。

他只知道她叫方临珊。

只知道她在电台旁边的咖啡馆上班。

只知道......她还有两个星期,就该过二十岁生日了。

除此之外,他对她一无所知。

这个女孩儿,像一阵突如其来的风,轰轰烈烈地闯入他沉寂黑暗的世界,带来了阳光、雨水、彩虹和喧嚣。

将他固有的生活节奏搅得天翻地覆,让他习惯了她的存在,甚至让他那颗冰封的心重新学会了悸动和期待。

然后,她又像一阵风一样,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徒劳地伸出手,却连一丝衣角都抓不住。

只能感受到掌心空荡荡的冰凉,和那份因为毫无联系方式而产生的所有慌乱与无力感。

以至于,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失明。如果他看得见,至少可以去找找她,看看她感冒好点了没有。

可现在,他连最基本的“寻找”和“探望”都变得如此困难。

那份原本饱含甜蜜与勇气的表白,也早已在日复一日的想念和担忧中,发酵成了更加复杂深沉的情感,其中还掺杂了越来越多的不安和害怕。

害怕她是不是病得很重? 害怕她会不会就这样再也不出现了?

这种不确定性,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依旧每日走过那条路,那棵树下成了他必定停留的站点。

站在那里时,时间往往比平时更长一些,像是在进行一场无望的守候,又像是在惩罚自己后知后觉的疏漏。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她带来的、咖啡与皂角混合的淡淡香气,却又虚幻得如同错觉。

但就算是一种错觉,也骤然点亮了他混沌的思绪!陈明哲猛的抬起头,一直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是了!他怎么忘了!

虽然他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但她有固定的工作地点啊!那个她每日都会去的,飘着咖啡香和糕点甜味的咖啡馆!

他可以去那里呀!

哪怕只是向她的同事打听一下,她感冒好了没有?什么时候能回来上班?

只要知道她安好,只要有一个确切的期盼,也好过现在这样漫无边际的、令人心慌的猜测和等待。

这么想着,他立刻调整了方向,握着盲杖的手收紧了力道,脚步不再是无目的徘徊和等待,而是带着一种明确的期盼,朝着电台旁边那间咖啡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