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沉默几秒，叹了口气。
接着又说了一大段话。
虽然夹杂着不少专业名词，但云珀还是能听懂个七七八八。
大致意思就是，再这么高强度地比下去，迟早药丸。
况且，言卿这种身体素质，根本保持不了良好的竞技状态。
每一场比赛，都在消耗。
她的精神和生理，都很堪忧。
最好的处理，就是停止目前的一切。
找个不需要工作的地方，好好养一段日子再说。
“我觉得还好。”
言卿依旧很平静，
“最后一场积分赛距离日昇杯还有将近一个月的休息时间。我可以坚持到那个时候。”
直到现在，她仍然相信，自己能赢下全部积分赛，拿到日昇杯的资格证。
云珀觉得她疯了。
“医生，麻烦你出去一下，我有话想跟她说。”
大夫出门后，云珀深深吸了口气，眼眶有些泛红。
他直直盯着言卿，“我觉得你思想有问题。”
言卿没说话，只是微微偏头，面露不解。
“我知道日昇杯很重要，华国围棋的尊严很重要……但你不能为了这些把命搭上吧！”
云珀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语速加快，
“就算没有你，玄素棋社也会有别人——地球离了谁都能转。如果你不参加就拿不到好成绩，那说明这是它应得的。”
“就算答应了谭隼，你也得看清自己的情况！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勉强自己也不会改变什么的！”
言卿眼里竟然流露出几分兴味，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
云珀皱起眉，有些不满，但很快正色，
“我最后声明一次，虽然跟你不太熟，但你要是死在我这儿我也会很困扰的！”
言卿终于不笑了。
她也认真起来，
“你是个好人。虽然有点幼稚。”
“……”
云珀有种分分钟想抓狂的感觉。
“没关系，我不会死的。”
言卿歪着脑袋，笑得温柔无害，
“我还要一直赢下去呢。”
云珀抿了抿唇，指节敲了敲桌子，
“那我问你，你想得起来自己好好吃过几顿饭么？”
言卿一愣，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
“没留意。光顾着研究下棋了。”
“行，那我告诉你。”
云珀从兜里摸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本子，
“打咱们从帝都出发，你平均每天吃1.6顿饭，每餐只有你这个体重标准餐量的70%左右，体重下降了足足7斤！你知道7斤意味着什么吗？你本来体重也不到——”
言卿扑哧一声又笑了。
“喂，你笑什么？你知道你现在都快瘦成骨头架子了吗？虽说女孩子都喜欢瘦点但是太瘦不仅不好看还很恐怖啊！”
“我是笑，你这个小本儿跟那个起居注一样。”
言卿看起来毫无心理负担，一脸轻松，
“就是，太监记录皇帝日常起居的那个——”
云珀几近崩溃，“喂！你把自己当回事行不行！”
“没事啦，放松点。”
言卿耸了耸肩，
“都说了，日昇杯之前还有将近一个月的休息时间。我再坚持几周就行了。”
看她还是很不在意的样子，云珀有些生气了。
“你要是真想死，没必要非得死外头！待在家里不吃不喝，三天也就断气了！”
言卿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薄瓷般的脸仿佛凝了层霜，眼眸宛若冰镜，冷冽的杀气隐含其中。
“你错了。”
“我没想死。”
“我从来没打算去死。”
短短几个月，她重生一回，又跟死神擦肩而过。
就算重生了，生活也不是爽文。
言卿眼眸微眯，微微勾唇。
“虽然很多人都骂我为什么不去死，但我不会死。”
“起码，不会死在他们前面。”
云珀陷入了沉默。
“谢谢你帮我。”
言卿眸里的寒意如冰雪在春光中消散，转而化为和煦的阳光，
“等我拿下日昇杯，你就是最大的功臣。”
云珀看了她许久，最后沉沉叹了口气。
他没法动摇言卿的决定。
“现在，我们得计划一下，怎么赢下后面的比赛了。”
……
医生离开了。
经过一番商量，他们只能准备好药品和营养液，尽可能保证言卿的状态。
***
翌日。
“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喝的，跟饲料也没区别吧。”
云珀嫌弃地捏起一袋营养液，
“真不懂你，好好的饭不吃……这东西倒贴给我钱我都不会碰的。”
言卿打了个呵欠，从他手里夺过来，咬开包装一饮而尽。
“还好吧。我好像尝不出什么味道。”
云珀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差不多了，我该上场了。”
言卿站起来，
“经纪人，记得帮我拍照发网哦。”
为了方便造势，言卿开通了各种平台的账号。
第一条转发了玄素棋社的官方新闻——是她作为棋手的个人资料。
后面的内容，都是比赛战果的宣传。
舒悦显然也在关注她，在自己的直播间给言卿狠狠打了波广告。
从此，她身上的标签更多了。
除了天才棋手、人形AI，还有美女学霸之类……怎么夸张怎么来。
看得云珀暗自心惊。
他警告过言卿，流量不是这么来的。
作为曾经的网络画手，云珀不是没经历过不明所以网友的毒打。
捧得越高，往往摔得越惨。
但言卿似乎根本不当回事。
幸好，她的比赛还算顺利，一场没输过。
不论是什么平台，似乎所有人都在赞美她……好一番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云珀远远地看着她，罕见地没有动笔画画。
……
临近终局。收割时刻。
言卿没给对方反扑的机会，干脆利落地结束了比赛。
“太强了，这都不用算目数，一眼就知道谁赢了……”
言卿沉默着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
“小心！”
她的对手扶住了她，表情关切，
“你没事吧？”
“……没事。”
言卿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虚弱地笑笑，
“谢谢你。我最近有点累。”
“理解的。”
戴眼镜的女生连连点头，
“我有关注你的账号，真的比了好多场啊……怪不容易的。”
“没办法，为了凑积分嘛。”
言卿无奈，忍不住跟女生吐槽，
“为了这场日昇杯，我都快把老命搭上了。”
女生被她逗笑了，
“你真的很强，我觉得你一定可以的！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我有好多问题想请教，以后可以多多联系！”
言卿点点头。
而不远处，云珀将这些情景一一拍下。
惺惺相惜的对手，同性之间的友谊，比那些伟光正的宣传更能打动人心。
像往常一样，言卿下完棋就打算离开，却被告知还有领奖采访的环节。
哦，对了，这是决赛。
她已经拿到了4个积分。
言卿的小脸瞬间垮了。
经过长达三小时的高强度脑力劳动，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应付那些没必要的环节了。
因此，站在热情洋溢的主持人身边，她像个脸色苍白的木偶。
主持人花了很长时间介绍，然后把话筒递到了言卿嘴边。
“请问你是如何开始接触围棋的？有没有某个瞬间让你决定走上职业道路？”
言卿：“我爸爸喜欢围棋。没有，消遣时间而已。”
主持人：“你如何看待“天才”这类标签？它是否带来压力？”
言卿：“无所谓。没有。”
主持人：“你的棋风偏向进攻型还是防守型？有没有刻意模仿或崇拜的棋手？”
言卿的表情堪称死气沉沉：“不好说。能赢就行。你去问评委吧。”
主持人：“……棋类运动对心理素质要求极高，你是如何调整状态的？比如失利后？”
言卿看她一眼：“抱歉，还没输过。”
主持人干笑两声，看了眼词卡，“作为年轻女性棋手，外界可能会特别关注你的年龄或性别，你希望人们更关注什么？”
言卿想了想：“随便。”
……
一场采访下来，又一个词条冲上了热搜。
#天才的情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