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
似乎一切如常，但顾清焰可以肯定，一定发生了什么。
因为白夜没有像往常那样妙语连珠，只是闷着脑袋吃饭。
而萧頔眼神飘忽，看上去食不知味。
言卿虽然是小女孩儿，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
她没像之前那样积极进食。
只吃了半份，就摸着肚子说饱了。
“真的饱了？”
傅妄烬拧起了眉。
他看不见盘子里剩下多少食物，但基本能估算言卿用餐的时间。
而且，自从眼睛失明，听力似乎更敏锐了。
切割食物的声音、餐盘和刀叉碰撞的声音…甚至还有，言卿坐在身边轻微的咀嚼声。
她没吃多少。
“嗯，真的饱了。”
小言卿从椅子上跳下来，乖巧地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小腹处，
“不信你摸嘛。饱的都吃不下了。”
傅妄烬轻笑，抬起指节刮了刮她的鼻子，
“真不是因为贪玩儿，所以才不想吃饭？”
“才没有呢！”
小言卿气呼呼地跺脚，
“我早餐吃太多啦，本来也不饿。”
“是吗。”
傅妄烬不紧不慢地逗小孩儿，
“不好好吃饭，就不许吃零食——下午茶也没有。”
小言卿肉眼可见地蔫儿了。
她小心地拽拽傅妄烬，语气卑微，
“不吃零食就已经够残忍了，下午茶能不能别取消啊……”
傅妄烬几乎能想象到她那副招人疼的小表情。
又忍不住捏了捏言卿的小脸，触感细腻。
“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好耶！”
小言卿欢呼起来，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又忍不住开口：
“大哥哥，你能不能快点治眼睛啊？我真的等不及了。”
“等不及？”
傅妄烬顿了顿，
“等不及什么。”
“等不及让你看看我呀。”
小女孩儿眯起眼睛笑了，
“咱们说好的。你要看清楚我长什么样子，还必须狠狠夸我好看——夸到我满意为止！”
傅妄烬一怔，不着痕迹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都摸到了。很漂亮的小姑娘…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
“……你撒谎！”
小女孩儿忽然很委屈，眼里泪光闪闪，
“你看到的，明明是她，不是我…其实你已经把我忘了……”
说着说着，眼看就要哭。
可在最后一刻，动作和表情都停滞了。
“算了，我不要理你了。”
言卿嘟囔着，把眼泪和哭声都憋了回去。
她又跑到顾清焰身边，仿佛忘记了刚刚的难过，开口又是兴致勃勃，
“姐姐，我们去玩儿吧！我在花园里埋了宝藏，看你能不能找到！”
顾清焰还没吃完，见状只好放下餐具，
“乖哦。小孩子吃完午餐一定要午休，下午才有精力玩。你乖乖去睡觉，我吃完饭就来喊你。”
“真的吗？”
言卿怀疑地盯着她，
“如果我睡醒了，你已经走了怎么办？”
“我不会走的。”
顾清焰无奈苦笑，
“不信咱们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吧。”
两人做完拉勾的仪式，言卿定定地盯着她，
“一定要来叫我哦。不然，我就不跟你好了。”
顾清焰心里升腾起一股微妙的感觉，可是言卿脸上依然挂着天真无邪的笑，看不出什么端倪。
“行，我一定来。以我们的友谊发誓。”
言卿得到了想要的承诺，蹦蹦跳跳地上楼休息去了。
待她离开，顾清焰实在忍不住，冲白夜道：
“今天是怎么了？话这么少。我都不太习惯了。”
白夜没看她，闷闷道，
“怎么，我不说话耽误您老吃饭了？我是你电子榨菜啊。”
“电子榨菜怎么比得上你。”
顾清焰谈笑风生，
“你不在旁边说相声，这桌上谁吃得香啊。”
“呵。”
白夜总算扯起个笑，语气轻松不少，
“下回下回。相声演员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顾清焰点点头，很有分寸地没有追问。
“你们觉不觉得…言卿刚刚说话很奇怪？”
萧頔小声试探着，
“她说，傅哥看到的是她，不是我？”
白夜不以为意，“小女孩儿嘛，谁知道她想说什么。没准儿就是脑子短路，话说岔了。”
“才不是那样。”
萧頔摇摇头，
“虽然心理年龄只有九岁，但是小言卿很聪明。在清醒的状态下，她讲话异常有条理。我猜——”
“她的意思很可能是，傅哥只见过真正的言卿，并没有见过作为小女孩儿的她。”
“那无所谓，”
白夜不耐烦地摆摆手，
“找张言卿的九岁照片不就行了？总不能让她再回到九岁给老傅看看吧。”
“不是，你没懂我的重点。”
萧頔耐着性子，
“我在想，会不会是经过这几天的现实生活，小女孩儿人格开始觉醒了？她已经发现，傅哥的感情并不是对她，而是真正的言卿——”
“萧医生，你想得也太复杂了。”
顾清焰笑着打断了他，
“我用程序员的思路解释一下吧。梁俞年在写这个程序的时候，给她设置的底层逻辑之一，就是不许伤害言卿，一切以她为先。”
“换言之，就算她真的觉醒了，也不会影响到任何事，更不会影响言卿。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规则，绝对不允许触犯。
“至于，想被看见之类的，最多只是小孩子的任性罢了，完全可以不予理会。”
顾清焰的解释似乎没有漏洞。
“……”
萧頔抿了抿唇，最终没有说话。
他总是忘记，小女孩儿不是个完整的人。
她的一时任性，根本就不必理会。
“吃饱了，多谢款待。”
少顷，顾清焰放下餐具，满意地伸个懒腰，
“我先找言卿玩儿去了。”
***
主卧。
顾清焰轻轻推门，发现言卿坐在床上，根本就没睡。
“咦，不是才一点吗？你不困？”
顾清焰有些惊讶，
“不是都说小孩儿爱睡觉？”
言卿轻轻摇头，
“我不困。我的宝藏还在花园呢。咱们快去找吧。”
“乖，要睡觉的。”
顾清焰来到床边坐下，
“不然下午会很困。而且嘉嘉也休息了…哦对，还有琥珀，琥珀也在睡觉呢。”
言卿一愣，拒绝得很干脆，
“不行，不带他们玩儿。”
她傲娇地别过头，
“都说了是找宝藏！只能你一个人找。要是带上琥珀，它一定马上就找到了……”
“行行行，你先睡半小时。”
顾清焰无奈，
“到时候我一个人找，不叫他们还不行吗。”
言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抱住顾清焰，把脑袋埋进她颈窝，声音软软的，
“你陪我睡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清焰感觉肌肤潮潮的，好像被闷出了汗。
“好，我陪你。”
……
下午。
找宝藏的游戏正式开始。
顾清焰在花园里一阵苦寻，言卿在她旁边当人形小导航，时不时摇头晃脑来一句：
“您已偏航，请往东北方向移动约20米。”
“不对不对，离宝藏位置越来越咯。”
顾清焰气喘吁吁，累得满头冒汗，她忍不住问，
“你到底记没记住宝藏在哪里？不会是在逗我玩儿吧？”
“怎么会呢，马上就到了。”
言卿得意地抱着手，
“或者你认输？”
“…行，我认输。”
顾清焰咬了咬牙，
“要是压根儿没有什么宝藏，我一定揍得你屁股开花。”
“略略略，我才不信呢。”
言卿扮了个鬼脸，领着她往花园更偏僻的地方去了，
“这可是我跟琥珀一起找到的秘密基地…”
“……”
顾清焰垂头丧气地跟着，心里很后悔为什么要答应她。
毕竟，她只是个不肥但宅的程序员啊！
……
下午四点。
顾清焰开车带着嘉嘉离开了云景花园。
门卫见车里只有两个人，痛快放行。
直到晚餐时，仍然没找到言卿的踪影。
管家后知后觉地发现——
言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