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在病床上呆坐片刻，吃力地翻身下床。
骨折的手腕沉甸甸地吊在胸前，她差点儿一个趔趄摔倒。
谢淮的突然出现，把她的心搅得更乱了。
他不是来看望自己的，他是特意来找傅妄烬的。
言卿无法忽视他过分笔挺的身材，还有——右手虎口处的薄茧。
只有长期握枪的手，才会形成这样的形状。
这个谢淮…不是警察，就是军人。
不管是哪个找上门，都不会有好事。
……
医生办公室外。
言卿轻手轻脚地靠近。
她记得，傅妄烬是在这个房间跟薛凝聊天的，现在应该也在这儿。
言卿咽咽口水屏住呼吸，耳朵缓缓贴了上去。
门里传来傅妄烬漫不经心的声音：
“……要我做黑手套？谢上校，我是个商人，价格怎么说？”
黑手套？
言卿的心揪了起来。
她竖起耳朵，更加仔细地听谢淮的回答。
“从目前的形势看——”
谢淮沉稳的声音戛然而止，表情掠过一丝不解。
因为傅妄烬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余光不着痕迹地往门边瞥了下。
旋即不紧不慢地开口，
“既然是秘密会谈，有只小老鼠在门口偷听可怎么办？”
谢淮一惊，下意识揉了揉耳朵。
他在战场上被炮火冲击，听力受损……虽然不影响日常生活，但很难分辨细微的声音。
与此同时，“小老鼠”言卿见被发现，只好硬着头皮推门进去。
她已经想好说辞，顺便换了副娇弱无害的表情。
一进门，便怯生生地走到旁边，
“阿烬，我饿了。你想吃什么？我顺便一起点了。”
随后佯装惊讶地望向谢淮，
“谢大哥也没走啊？不如一道吃个便饭吧。”
傅妄烬欣赏着言卿的表演，半晌哼笑一声。
起身走到她身前，高大的身形几乎把她笼在里面。
伸手按按言卿的脑袋，
“我让温辞送饭了，应该很快就到。”
“……哦。”
言卿如释重负，忙不迭地转身开溜，
“那、那你早点回来。”
说罢，狼狈逃离。
谢淮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路易的女儿，跟情报里描述的很不一样。”
傅妄烬语气很淡，不辨悲喜，
“一个不懂事儿的小孩儿而已。别指望她。”
谢淮点点头，不置可否。
“交易可以谈。不过……”
傅妄烬话锋一转，眉骨轻抬，
“我不缺钱。”
谢淮颔首。
既然他来谈交易，就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根据军方调查，眼前这个男人明面的身份是傅家二爷，实则身家势力大部分在国外。
至于让他不缺钱的生意……自然是军火生意。
“明人不说暗话。”
谢淮直截了当地问，
“我要个底价。”
傅妄烬闻言勾了个莫测的笑，
“我不缺钱。价格好说。不过——”
“得搭个非卖品。”
……
言卿回到病房没多久，温辞果然送来了餐食。
口味清淡，适合病人。
言卿没什么胃口，便试图套套温辞的话，问问傅妄烬最近在做什么，怎么会跟谢淮在一起。
但温辞守口如瓶、滴水不漏。
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
无奈之下，言卿只好作罢。
胡乱吃了点东西，索性拿出手机，搜索谭教练说的那个东瀛棋手的比赛资料。
樱庭清司，29岁。
这个年纪，在棋手中不算年轻了。
言卿快速浏览了一遍他今年比赛的棋谱，眉头蹙了起来。
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另一个，人形AI。
极致的计算，每一次落子都是极致的效力，几乎没有失误。
即使是以往的顶尖棋手，也被降维打击式地虐杀。
东瀛国内对他的呼声很高，甚至起了个绰号——“围棋怪物”。
言卿虽然心里有了个猜测，但不敢确信。
便联系了玄素棋社的退役选手叶叔阳。
根据比赛记录，他曾经战胜过樱庭清司。
两人寒暄几句，言卿直接问了他对此人的印象。
“抱歉，退役后我已经不关注这些比赛了。”
叶叔阳笑了笑，
“欣怡刚生了孩子，我们都在忙着照顾她。”
言卿恍然大悟。
叶叔阳、吕欣怡，昔年玄素棋社的双子星，在退役后组成了家庭。
往日的战友，现今的爱侣。
“恭喜恭喜！”
她连忙补上迟来的祝福，
“抱歉，你们还在帝都吗？改日我来看欣怡姐，顺便给宝宝送礼物！”
“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回老家了。”
叶叔阳遗憾地笑笑，
“其实也好，小城民风淳朴，当年我们退赛的事，也没多少人记得。”
言卿沉默几秒，“这不能怪你们。”
“哈哈哈，不重要了。胳膊拧不过大腿，谭教练也无能为力。”
叶叔阳轻叹，
“只是可惜了玄素棋社。”
自从他们退役，棋社屡屡折戟，不复荣光。
“不过，听说卿卿你刷新了棋社的纪录，今年日昇杯很有希望夺冠啊。”
他的语气里有鼓励、也有向往，
“好好努力，为玄素棋社争一口气，更要为华国的棋手争一口气！”
言卿无奈，“叶师兄，谭教练说樱庭清司会是最艰巨的对手，我也没什么思路……所以想问问，你当年是怎么战胜他的？”
“樱庭清司？”叶叔阳有些意外，“都快三十了吧，他还没退役？”
“没有。”言卿摇头，“他的棋风多变，不同于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对手。”
“……”
叶叔阳沉默几秒，
“我的印象里，他不算天赋顶级的那波人。棋风也以稳重为主，妙手不多。但樱庭家是围棋世家，底蕴深厚，他自小学棋……虽然这么说有些傲慢，但他属于用资源和时间堆出来的天才，不算很强劲的对手，没有给我留下太深的印象。”
言卿神色凝重。
从现状来看，叶叔阳的经验已经不具备参考价值了。
她几乎已经看到了日昇杯上两个“怪物”的对决。
最后比拼的，不是围棋实力，而是大脑的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