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多霍枯朽如残枝的身体面朝下重重砸在坚冷的黑石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
失去右臂后断口处原本被空间之力强行封住的创面,此刻在剧烈的震荡下再次炸开。
浓紫得近黑的污血如同雨天墨云,狂猛地喷涌出来,在月光映照下闪烁着一种妖异绝望的微光。
血液带着浓重的、如同毒沼深处淤积了千年的腐臭,瞬间在身下洇开一大片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湿痕。
断口边缘,骨骼彻底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之中。
肩胛部位被暴力撕裂、剥离肌肉筋腱的白骨森森,在清冷的月色下呈现出一种污秽的暗黄色,像在腐烂淤泥里浸泡了太久的妖兽獠牙。
骨头的断面参差不齐,裂茬里还残留着紫黑色的絮状组织和凝固的污血,如同被最粗糙的屠刀劈砍后又随意丢弃的烂肉。
残存皮肉包裹的骨骼边缘,随着他身体因剧痛和本能的求生欲而剧烈抽搐、痉挛,一下下地牵扯着那些紫黑色的筋腱条索,发出极其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簌簌”摩擦声。
蒙多霍的头颅深埋在冰冷坚硬的岩石缝隙里,每一次艰难喘息都带出大量的污血混合着沙砾,在石面上印出模糊的喷溅状污迹。
他浑浊的黄眼珠死死盯着一臂之遥的深渊边缘,那下面只有不见底的漆黑和呜咽的风声。
残存的右手指甲疯狂地在冰冷的黑岩石上抓挠,发出刺耳难听的“吱嘎”声,碎裂的指甲混杂着污血和石屑深深嵌入岩石表面的微小孔隙中。
他仅存的、彻底扭曲混乱的意志如同暴风中即将燃尽的最后一点烛火,在识海里疯狂咆哮着、诅咒着、尖叫着同一个念头。
“离魂一点,寄魄于阴!”
“炎融骨相,血塑真形!”
这是炎血真魔功所烙印于灵魂最深处的保命神通,耗尽最后一滴精血、燃烧掉最后一片骨渣里的腐朽生机,以身外化身替死主身,可使其瞬间远遁百万里。
“嗬……唔……啊……!”
如同野兽在喉咙深处挤出最后的挣扎,只见蒙多霍干瘪的身体猛地向上一弓!
仿佛有一股来自地狱的恶毒力量从他残破的丹田深处彻底榨取出来,他整个残破的躯干瞬间散发出一种近乎自燃的血腥红芒,光芒极不稳定,剧烈地明灭闪烁,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条污秽的长虫在疯狂扭动、钻噬。
就在这如同血祭的诡异光芒亮到极致、几乎要将他整个身体彻底焚毁的刹那——
“噗!”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朽木内部断裂的闷响。
蒙多霍身下的岩石上,骤然爆开一团浓稠污秽到极点的血雾。
血雾爆开的瞬间,散发出的不是浓烈腥臭,而是一种如同千年干涸古墓深处飘出的、纯粹到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腐朽死气。
这股死气在血雾中翻滚,瞬间凝聚成数个扭曲变形、不断尖叫的、五官模糊的怨毒鬼影。
血光裹着鬼影爆开,原地只剩下那片湿冷的断臂污血和空气被极度抽离后留下的一小块凹陷痕迹。
如残烛熄灭后最后的余烬,瞬间黯淡下去,连同那几个翻滚的鬼影,也化为淡薄的紫黑色怨气,被峡谷呜咽的穿堂风一卷,消散殆尽,仿佛从未存在过。
峡谷的顶端恢复了死寂,惨白的月光无情地洒落,照亮那片巨大的、放射状喷溅的污血痕,一根孤零零的、带着焦黑皮肉的紫黑色碎骨格外刺眼。
龙煜静静地站在蒙多霍消失之地十丈开外,他的青衫在之前的毒爆和空间震荡中已被毁去大半,露出精悍线条流畅的上身。
肩后那道深可见骨的焦黑爪痕如同烙印般醒目,断裂的筋肉边缘还隐隐渗出丝丝缕缕被压制的暗红色污血。
俊美男子低垂着目光,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
手掌的肌肤流淌着冷玉般的光泽,纤尘不染。
刚才吞噬蒙多霍毒厄刺和半条手臂的那一处空间塌陷之力,未曾在其掌心留下丝毫痕迹。
但那片区域的空气,却因为空间的剧烈扭曲和能量湮灭尚未完全平息,如同烈日炙烤下的沙漠上空气流一般,呈现着细微的、肉眼难辨的涟漪。
峡谷的风终于冲破了之前的凝滞,带着更加刺骨的寒意,卷起地上的石粉与冰屑,发出一阵阵鬼魂哀鸣般的呜咽。
那呜咽声盘旋着攀升,撞击在两岸狰狞的峭壁,反弹回来的回音愈发凄厉空洞。
龙煜缓缓抬起了眼,目光投向峡谷东南方——武国腹地那片深邃无边、被夜色与连绵山脉吞没的黑暗轮廓。
“没想到这炎血真魔功还有此等保命后手,还真是小瞧了这武国老屁眼虫。”
“哼,就算这样今日你也难逃一死,以我目前初步掌握的空间之力来看,不出两个时辰便可追上。”
“以对方的阴毒狡诈,将来若是寻不到我,必定会把这笔账全都算在渝国头上,所以决不能给姐姐埋下祸根!”
心中念头一闪而过,瞬间就有了决断。
就在龙煜刚施展遁术准备去追杀蒙多霍时,却赫然发现自己的空间之术——失效了!
“恕者如春阳融冰,非纵恶也,乃存天地生生之仁。观人过当如鉴照形:镜不责影之斜,犹君子不陷人于必败。程子云‘攻人毋太严,教人毋过高’,盖荆棘丛中留径,他年或成通衢;绝崖之处放舟,转瞬即是生门。饶人三尺,非畏也,智也。畏者怯,智者量。”
就在这时,峡谷中突然响起了一名男子洒脱不羁的吟诵声。
初听如惊蛰闷雷,让人神色凝重。
细听又温润如玉,字字沁人肺腑。
这嗓音仿佛与四周的草木、鸟兽、甚至是空间相融,如甘甜醇香的佳酿,又如翩跹起舞的娇娘,于喧嚣的浮世凡尘中描绘出了一幅隐世桃源......
能在这人族南域有此气魄与修为的,唯一人尔!
龙煜此刻即便用脚趾头去猜都能猜到是谁,并且这声音他还十分的熟悉。
于是他正衣襟,理发饰,朝着源头方向恭敬一礼,作揖朗声道:
“宋国赵玉,拜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