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最后一门考试，萧无尘提前半个小时便起身交卷离开，祁牧的目光追随他出门，然后认认真真答题，验算，等到了考试结束，所有同学离开，才慢悠悠走出了教室。
这是他和许浅连日来形成的默契，他们在学校里实在有些显眼，各方视线汇聚，根本不可能做出太过亲密的动作，留到最后走，才能避开各异的目光。
没曾想，他一出门，就看到了走廊上的萧无尘，在萧无尘的身边，居然还有一个陌生女生。
萧无尘脸色平静地说着什么，女生则温柔地笑着，沟通看上去很是愉快。
她的容貌称不上惊艳，笑容小家碧玉般柔和，与挺拔出众的萧无尘站在一起，却有种浑然一体的融洽感。
差不多同一时间，许浅也从考场上走出，三班和九班相距不远，走廊上的人并不多，她一眼就看清了这边的情况，走了过来。
见他们靠近，萧无尘停下之前的话题，道：“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白淑音。”
“只是朋友？”白淑音温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幽怨之色。
萧无尘面不改色握住她的手，“纠正”道：“很好的朋友。”
祁牧和许浅的目光落在二人交揽的手臂上，微微一笑，却都没有多说什么。
“祁牧，许浅。”萧无尘只是介绍了他们的名字，在这嘈杂的环境下，没有必要透露更多东西。
寒暄几句后，萧无尘进入了正题：“……今晚有一场精彩的比赛，我想邀请你们前来一观。”
“比赛？”祁牧不明所以：“哪里有比赛？”
一旁的许浅却是眉头一皱，有些迟疑地说：“难道是……巅峰榜争夺战？”
“巅峰榜争夺战？”一个祁牧从未听过的名词：“那是什么？”
“我们出去说。”祁牧的反应并不出乎意料，萧无尘依旧彬彬有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几人出门，来到学校的停车场，最后，站在了一辆风格普通的车前。
眼看着白淑音坐在了驾驶位上，祁牧瞪大了眼睛，萧无尘解释道：“淑音比我们大一岁，已经考到了驾照，可以开车。”
“大一岁，你是大学生？”祁牧问道。
白淑音点头，熟练地启动了车辆：“我是湾黎中央大学的一年级生。”
“湾黎中央大学？”祁牧倒抽一口凉气。
那可是世界排名第一的绝对顶级学府，任何学生都会以考上那里为荣。
但是，难如登天。
以迅海举例，每年能考上湾黎中央大学的学生，一般都在二十位左右徘徊，放在附中，这个数字则会下降至五位。
就算是许浅这样的明星学生，在其他人眼里，她也只是“有不小概率”能考上湾黎中央大学而已。
同样，也有不小的概率差之毫厘。高考只有一次，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发挥。
当然，他们并不知晓许浅是在控制自己的分数，否则就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了。
“还是说说巅峰榜争夺战吧。”许浅意有所指道：“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其中的缘由。”
“这不是什么隐秘的事。”萧无尘缓缓道来。
在约莫两千年前，长枪火炮均已出现，但武道之风仍旧盛行，甚至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峰期，后来者无从知晓原因。
只有身在其中之人才明白，是进化者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更强的体能衍生出更强的技法，十八般兵器，每一样都出现了宗师级人物，开山立派，名扬天下。
彼时，天启帝国已然分裂，但世界各地的沟通没有断绝，有好事者收集天下高手名册，推出了名动一时的巅峰榜。
巅峰榜上罗列了一百位各门各派的高手，得到世人信服。巅峰榜发展到后来，竟慢慢形成了一些全天下约定俗成的规矩。
首先，巅峰榜上的人数只减不增，想要取代，只有得到榜上之人的推荐替代，或者，击杀一位上榜者。
榜上之人本就互有争战，更是存在后来者一人击杀数位上榜者最后登榜的情况，所以上面的人数越来越少，少到从某一时期开始，在榜之人全为站在进化链顶端的进化者。
这就是巅峰之人称号的由来。
“两千年过去，如今在榜之人，只剩下十五位。”萧无尘道：“每一位，都是站在第二道进化链第九级台阶上的巅峰之人。”
“都有谁？”祁牧忍不住好奇。
萧无尘摇头，道：“爷爷可能知道，但不会告诉我，不过今天这两位中，有一位一定是在榜之人。”
附中位置本就僻静，仅仅开了十多分钟，他们就来到了远郊一栋废弃的烂尾楼旁。
这个区域曾经是一处坟场，五年前，某个大企业想要在这里建一座办公大楼，后来不知因为何种原因放弃，传言是闹鬼。
建了一半的大楼在数年的风吹日晒下岌岌可危，百米外就有警戒线拦着，白淑音将车停在了警戒线外。
警戒线内，就是危楼，以及楼下已经建成但废弃的广场。
他们一下车，就看到了广场上站立的两个人。
以及警戒线外更多的人。
巅峰榜争夺战，祁牧不曾听闻，但在真正高手的世界里，就没那么隐蔽了。
警戒线外足足出现了三四十号人，全部分散开来，遥遥观望着场内，仅一眼扫过去，许浅就看到了那一日雾晴山叠音洞中有过一面之缘的数个面孔。
而祁牧的目光，则是落在了江丰正的身上。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一个祁牧在紫山之行中见过的大叔，连段。
作为一个享誉世界的人物，连段的资料就清清楚楚得记录在网络百科上——前任北方联合军队一级管理官。
江老师和连段走在一起，也几乎验证了他们的猜想。
更远的地方，则出现了让祁牧和许浅都意想不到的人。
频繁出现在他们家中的叶宁，叶记者。
在叶宁的身边，更是站着许浅口中“杀过人”的朝朝暮暮。
在场之人全是高手，几乎没有低于而立之年的，作为有记载以来最年轻的巅峰之人，江丰正在其中已经算是一个异数，四个明显刚刚成年的学生突兀出现，几乎立刻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所有人的目光，或是有意，或是无意地扫视过来，不过当落在萧无尘和许浅的脸上时，又全部撤了回去。
萧无尘虽然低调，但身份显然不是什么秘密，而天选者许浅，近来也进入到大大小小绝大多数势力的视线中。
他们出现在这里，有些让人意外，但不足以改变什么局势。
无需萧无尘多言，几人也知道面前这些都是什么人，默默得选择了一个角落站定，静静地观察着场内的二人。
今日的挑战者与被挑战者。
离祁牧他们这边更近的，是一位全身上下都裹在黑袍里的高大强者，他背对众人，看不见脸，但从身材上看，这应该是一名男子。
在黑袍男子的对面，站立着一位神色肃穆的中年男人，男人一身白衣，祁牧看着，竟觉得他与身边的白淑音有些相像。
念头还未散去，就听到萧无尘对白淑音说：“你二叔这次，可是碰到对手了。”
“他是谁？”白淑音抿唇，她只是知道二叔今天会迎来一个人的挑战，但挑战者是谁，萧无尘此前也不知道。
“刚刚得到的消息，”萧无尘戴着一只耳麦，听完那边的传述，缓缓吐出两个字：“阳神。”
他们没有选择压低音量，听到这个名字，附近不少人都看了过来，神色各异。
阳神，一位只出现在传闻中的巅峰之人，常年上活跃在外海群岛之上，作为黑暗中的佣兵杀手之王，没有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也没有人清楚他的真实战力。
因为见过的，都死了。
阳神活动最频繁的地方，是被称为“世外之地”的海心岛。
海心岛横贯赤道东西，是世界第一大岛屿，也是离大陆最远的大岛，种种因素下，它成为了等同南北分界线上中立城市一般的存在，一半受南北政府管控，一半自治。岛上形势极为混乱，政府势微，帮派林立，佣兵横行，能从中杀出赫赫威名的，绝非等闲之辈。
更何况，他还是一名可以确定的巅峰之人。
而白淑音的二叔，白昼，更是大家耳熟能详的至强者。今日看来，他甚至比不少人此前想象得还要厉害许多，以至身在巅峰榜上，成为当世最强大的十五人之一。
身为局中人，白淑音当然听说过阳神的名号，但同为巅峰之人，阳神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的威名，而白昼如此出名，更多则是因为背靠白家。
平心而论，两人光是战斗经验，就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她轻柔的目光里难免流露出几分担心：“二叔他……能赢吗？”
“安心，”大庭广众之下，萧无尘依旧无所顾忌地搂着白淑音的肩膀，给予她慰藉：“巅峰榜，不是什么人都能登上去的，你二叔能将名字刻在榜中，可不是靠走白家的关系，而是真有那个实力。”
“阳神既然敢来挑战，一定做了充分的准备。”许浅道。
作为旁观者，祁牧可以说无论对萧家，白家，还是阳神的力量都一无所知，但许浅不同，超常环境的经历，让她见到了很多，也认识到了更多。
“白家也有这样的顾虑，所以提前放出了这一战的风声，众目睽睽下，这场争夺战会变成一场普通的切磋，谁赢了，都不会下死手。”萧无尘仔细地解释道。
当然，主要还是为了抚平白淑音的担心。
“开始吧。”阳神缓缓说道。
围观者已经挤满了警戒线一周，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这让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的阳神很是不喜。
可虽然那些人单独拎出来，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但每个人身后的势力，都是他要掂量三分的。
如今之计，就只有速战速决！
他拔出自己的刀，刹那间，一抹血腥的气场扩散开来，似乎有实质性的杀气从他的体内释放而出，不是仅对白昼，而是无差别地针对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是杀了多少人才能形成的气势？一百人，还是一千人？
就连叶宁和江丰正这样的巅峰之人也微微皱眉，更不要说现场唯一的普通人祁牧了。
他只觉得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好似下一秒，阳神的那把刀就会斩在自己的脖子上，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没有人嘲笑他。实际上，在这个和平的年代，就算是秘密组织成员，也大多没有杀人的机会。
除了祁牧外，剩下三个年轻人也是如受重击，脸色煞白。
要知道，这还是在阳神背对着他们的情况下，在阳神正面的白昼，又受到了怎样的冲击？
至少表面上，白昼没有任何的动摇，他表情凝重，无声无息间，手臂上出现了一层银色的薄膜。
他开口，道出与阳神一致的话语：“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