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说小姐大病初愈，此时不适宜出门······”
“你说什么？！”
王菱儿霍然起身，知道娘这回是气狠了，连她搬出池昭都不管用了。
再加上绿夭还从外头带来一个更坏的消息，林越同那位夏小姐碰过面就双双离开了王家，下落不明。
王菱儿挠破脑袋也想不到林越此时此刻就在池家府上，她只以为林越是被那位夏小姐花言巧语骗了去。
虽说腿长在林越自己身上，但她看中的心上人又怎会有错呢？
“真是不要脸的下贱货！连我看中的男人都敢抢！”
王菱儿咬着牙把手里的帕子攥得皱皱巴巴的，像是把它当作了夏雪衣的脸皮。
绿夭眼观鼻鼻观心伫立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出，那副呆愣愣的样子叫王菱儿拿她撒气都不爽利。
“绿夭，你去，去找池昭哥哥身边的荣春，让他叫池昭哥哥来救我出去。”
王夫人不放她出去，想来是猜到了那个所谓的“约”是假的。
但要是池昭本尊上王家来，到时候娘肯定还是要放她出来见人的。
只要见到池昭的面，她就有把握让池昭帮她。
绿夭一声不吭地出了院子，刚走到一半却被王夫人身边的秋露拦了下来。
“绿夭，夫人要见你，你随我来吧。”
见秋露神色沉重，绿夭也不敢随便打听王夫人找她过去是要做什么。
秋露微蹙着眉，夫人这回是生了大气了。
小姐同那位林道长有了首尾，虽说没做多出格的事儿，但传出去到底于名声有碍。
绿夭作为王菱儿的贴身丫鬟，无论知不知情恐怕都没好果子吃。
这丫头又呆呆傻傻不会讨巧，秋露叹了口气，在领着绿夭进院子前侧过头低声道。
“夫人待会儿问你话，你可要机灵些。”
绿夭怔了一怔，喃喃着道了声谢。
秋露拍了拍她的肩，掀开帘子，“去吧。”
王夫人的房里常年点着檀香，每回到这里绿夭都觉得头晕。
但她只是个丫鬟，没人会为了她换掉夫人房里的熏香，所以她只是忍着。
“绿夭请夫人安。”
绿夭半蹲着身子，上头的王夫人却迟迟没叫她起来。
王夫人倚在榻上，一个小丫头给她捶腿，一个小丫头给她摇扇，就是再过上一个时辰都不带累的。
但绿夭不同，她行着蹲礼，虽然面上不显，屈着的那条腿却已经隐隐发麻了。
好在在她支撑不住之前，王夫人还是叫起了。
“起来吧。”
王夫人盯着面前相貌平平的绿夭，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丫鬟还是这么粗粗笨笨的。
她身旁的嬷嬷看王夫人盯着绿夭不知在想些什么，摆摆手叫房里的小丫头们都下去了。
可别叫她们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才是······
“我问你，菱儿与那个江湖骗子眉来眼去的事儿，你知不知道？”
绿夭一顿，过了几秒钟才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小姐这些时日都不叫我近身伺候，绿夭不知。”
她这话也不是瞎编的，王菱儿生怕她对林越起了心思，恨不得把她丢到隔壁院子去。
她都不在王菱儿跟前伺候，又从哪儿知道自家小姐与那位林道长的事呢。
嬷嬷拿过扇子为王夫人扇风，不动声色地对着王夫人点了点头。
这事儿一出她就把王菱儿院里的下人审了一遍，都说小姐同林道长交流的时候不许外人离得太近。
至于绿夭这个呆呆傻傻的，向来不得小姐喜欢，就更被赶得远远的了。
王夫人这才笑了，她冲脸色苍白的绿夭招招手。
“好丫头，你上前来，叫夫人好好看看你。”
绿夭心里咯噔一声，但她又不敢违拗王夫人，胆战心惊地上前了两步。
王夫人从绿夭平平无奇的眉眼看到她带着薄茧的双手，真是不起眼的长相，丢到人堆里恐怕找也找不出。
“菱儿与池家的亲事说话间就要定下来了，你是怎么想的？”
他们两家来往这么多年，这门亲早不是两个小辈能做主的事儿了。
再加上出了林越这档子事，王夫人就更坚定了要趁早把女儿的亲事定下来的想法。
绿夭在脑子里思忖片刻，王夫人问她“怎么想的”，自然不是问她对这门亲事的想法，她也没那个资格置喙。
“绿夭都听小姐的。”
绿夭知道王菱儿不喜欢自己，但她若是真嫁出去，也不会不带着她。
王夫人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那池昭对菱儿一往情深，若送几个貌美的婢子过去，说不准还会坏了小夫妻两个的感情。
像绿夭这种粗粗笨笨又忠心的丫头才是上上选，但王夫人看着绿夭总是觉得怪，至于哪里怪她也说不上来······
“绿夭，我们王家养你一场，你若是有中意的人了，也不必不好意思说，我替你做主。”
绿夭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她慌脚鸡似地摇头摆手。
“夫人别把我赶出去，绿夭只想一辈子伺候小姐！”
嬷嬷接收到王夫人的眼色，满脸慈爱地把眼泪汪汪的绿夭扶了起来。
“夫人是一片慈心，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再拖可就成老姑娘了。”
绿夭还是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她本来就生得平平，哭起来也并不惹人怜爱。
“绿夭不想嫁人，只想伺候小姐······”
她像是被王夫人打算把她嫁出去的念头吓坏了，翻来覆去就只知道说这几句话。
王夫人的手无声地在炕几上点着，她又把绿夭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行了，不想嫁人就不嫁，我们王家还不缺你这一口饭。”
王夫人说着，又支起身子来拉着绿夭的手，二人之间差了二十多岁，上头那只养尊处优的手却比下头的要光滑许多。
“绿夭，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丫头，伺候菱儿又尽心尽力，这我心里都清楚。”
“原本我是想着给你找户体面人家做正头奶奶，日后也不必为奴为婢服侍人了。”
“但你既然对我们家有这份忠心，等菱儿嫁出去了，我们王家也不会亏待你的。”
王夫人思索了好一会儿，还是改了主意，打算把绿夭扣在王家。
当年的事儿虽然这么多年都没被翻出来，池昭也已对菱儿情根深种，但王夫人还是不愿让女儿去冒那万分之一的风险。
绿夭现在看着忠心，但日后又如何呢？
她现在一口咬死不愿嫁人，看着是没开情爱一窍。
但若是叫她跟着菱儿一同嫁去池家，看着姑爷小姐琴瑟和鸣，恩恩爱爱，又有当年救命那个由头，难保不叫这丫头生出异心来。
绿夭惊异于王夫人的敏锐，她十年如一日地扮演木头桩子，王家上下没有一个把她放在眼里的。
但在王菱儿出嫁前，到底还是叫王夫人发觉了不妥。
绿夭把所有的念头都藏得滴水不露，一脸激动地给王夫人叩头，改了方才的说辞。
知道王夫人不准备让她跟着王菱儿去池家，绿夭看着甚至还更高兴了，连连道谢。
见绿夭如此乖觉，饶是王夫人还是不可避免地对她露了个真心些的笑容。
但对于绿夭来说，那个笑和冲着小猫小狗也没什么区别。
王夫人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她只是个连命都不在自己手里握着的丫头。
若是二者身份调换过来，她也能冲王夫人露出这样的笑来。
满意这个人的愚蠢，满意这个人的自觉······
“还真是傻人有傻福，拿着吧，这都是夫人赏你的。”
秋露捏了捏手里份量不轻的荷包，她原以为绿夭进去不说挨打，受一顿申饬是免不了的。
谁知人出来后脸色是不大好，夫人却叫她准备了二十两银子赏给绿夭。
绿夭眼睛还红红的，见秋露舍不得松手，她憨憨一笑。
“还要多谢秋露姐姐提点，这里头的东西咱们一人一半吧。”
说着绿夭就要大剌剌地打开那个鼓鼓囊囊的荷包，把秋露吓了一大跳。
她连忙制住绿夭的手，又左右看了看，好在这会子没什么人往她们这边看。
“我跟在夫人身边，多少赏钱拿不到，你还是多替自己想想吧。”
秋露瘪瘪嘴，没好气地赶绿夭回去了。
绿夭把那个荷包放好，也不再往大门处去。
王夫人前脚刚说过这许多话，后脚她还偷偷往池家去，只怕更叫王夫人起疑心了。
绿夭这一来一回并没花费多长时间，起码来往池家是不够的。
王菱儿知道她肯定没去成池家，张口就要骂。
谁知绿夭神神叨叨地把门关得紧紧，竟然敢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这丫鬟是想造反吗？！
不等王菱儿把手里的茶杯砸到这胆大妄为的丫鬟头上，绿夭先开口了。
“小姐，您与林道长······怕是有缘无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