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从地里回来,个个皮肤都被晒得发红,流了一身的臭汗。
“幺儿,快拿提壶倒点热水出来。”
月皎皎把热水倒进洗手的小盆里,王桂芳端着盆到水池边。
掺了点热水,摘了边上的两片宽叶子用来搓手上的污垢,绿色的汁液能搓起泡泡。
家里的用水是用水管从山上接下来的,没有水龙头就一直这样放着流动。
水通过水池边上的沟沟可以排到地下,这个沟是直接通联地里的沟。
那两块地不大,用来种白菜、萝卜、辣椒、蒜苗,天干的时候就可以用沟里的水浇水。
坐在饭桌上,水煮土豆大家都快吃吐了,但没有一个人敢有怨言。
赵三万率先从筲箕里面拿一个出来拨,面前的小碗里面放着辣椒面。
冲得不算细,里面放了一些盐和花椒面,就这样蘸着吃其实挺香的。
本地特产的黄心洋芋,形容不出来那种绵绵的口感,还不怎么噎人。
就是吃多了实在是难以恭维,好吃都吃成难吃,大家面色都有点发黄。
赵三万剥了瓣大蒜跟着嚼,“香的嘞,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
等到周六让你娘去镇上割块肉回来,再买两斤米大家松快松快。”
今天才周二,离周六实在是远了点。
大嫂刚怀了孕,小小的试探一下。
“爸,我还怀着孩子呢,营养跟不上,能给我煮个鸡蛋不。”
“是啊,爸,这洋芋都接着吃了快半个月了,我媳妇儿受不住。”
王桂芳就很不高兴,她当初怀孕的时候连洋芋都不能吃饱。
“老大,你这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你媳妇嫁进咱们家吃苦了。
我前天才给她蒸了个鸡蛋呢,说的好像咱们虐待她似的。
在咱们家偶尔还能吃吃其他东西,在她家她才真只能天天吃水煮洋芋,辣椒面都没有。”
赵大嫂感到很委屈,眼泪扑簌簌的落,但她不敢起身离开。
家里公婆说一不二,她是真怕以后就没了口粮还要下地干活。
像她这种小媳妇怀孕不下地的,整个村屈指可数。
吃完东西天气正是热的时候,赵三万把椅子搬到门外,靠着休息抽旱烟。
赵青云刚刚出来,他一把拍在赵青云的背上。
“小幺儿不要出去乱跑乱跳,快回你屋头做作业。”
赵青云很不想去,“爸,我想出克和她们玩。”
“有喃样好玩的嘛,一天在外面疯跑,脖将都晒垮皮了。”
“小学明家哥从城头带来的玻璃珠珠,我看他们打,我都没有得玩。”
赵三万没好气的用脚轻轻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板着脸教训。
“不得出息的东西,等到我把烟买起,我给你买,喃样颜色的都买。”
赵青云是小儿子最受宠爱,完全没有一点亲爹生气了的自觉。
高兴的举起双手蹦蹦跳跳,“太好咯,太好咯,爸爸,你最厉害,我最喜欢你。”
“喃样喜欢不喜欢,老子不吃你这一套,快滚回去做作业。”
“晓得了。”
月皎皎也准备回自己屋,天热真的容易犯困,她超想回空间赶紧洗澡换衣服。
“你走哪点克。”
(云贵方言,去——克)
“我还不是要回屋头写作业。”
“有喃样好写的嘛,你不是都五年级毕业咯哦,这暑假作业你还要做啊?”
“好好学习,去初中才能跟得上嘛。”
瞬间,屋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月皎皎身上。
王桂芳唉声叹气嘞:“幺儿,那个给你讲唉,你要去读初中?”
“我成绩够嘞噻。”
“我和你爸他们忙到掐烟叶颠颠,你大嫂怀起娃儿不方便走山路给我们送饭。
这马上就要打烟叶,要扎烟要烤烟,我们恨不得一人生四双手都忙不过来。
今年准备留你在家头,帮忙煮饭打整下面两块地,重活路都不喊你做,忙点轻松的就行。”
月皎皎一言不发,态度很明确。
“镇上那么远,这一来一回你要耽误多少事情,屋头的畜生不管了?”
“屋头的畜生有好多嘛?过年卖了钱又不拿给我,我管它们做啥子。”
“你这娃娃是咋个讲话的,过年杀猪你不吃肉啊,啊些腊肉你一块都没有动?
过节杀鸡你没有得肉吃?讲得像我们亏待你了一样。”
“我不管,我就要读书。”
“没得钱。”
“没得钱。”
王桂芳和赵三万异口同声。
“我自己想办法。”
“好嘛,你这个娃儿厉害得很,我们当爹妈的管不到你,你自己克弄嘛。”
“月娃子今天是吃枪药了,学梅你在屋头惹她了?”
“没有啊,你们来之前都乖乖噜噜嘞。
啊就是想克读书,你们不准她克们她就生气了嘛。”
“个头没得好大点,脾气倒是大,不拿钱给她,镇上初中门朝那边开她都晓不得。
逗是克读这几年书把脑壳读傻了,乖乖撸撸的在家头种地多好。
到年纪了就找个差不多人家户嫁了,这么多年没听说哪家女娃娃考大学的。”
月皎皎在空间里面收拾好,吃了一顿营养均衡的午餐。
外面已经静悄悄的了,家里又只剩下赵大嫂和她,赵青云都去帮着补肥料。
“敏月,我咋个感觉你的衣服都比刚才变干净了好多。
哎哟,我这腰啊,好酸,你看你得不得闲,帮我洗几件衣服喽。”
她说着就要进屋去拿衣服,月皎皎回一句你看错了,然后就往外走。
“敏月,你要克哪点?”
“赚学费。”
赵大嫂一脸的不相信,搬了张小椅子到场坝边上坐着嗑南瓜子。
就想看看月皎皎什么时候回来,又怎么赚的学费。
……
“刘二伯,你在家没有?”
刘二笔家的狗汪汪汪的叫,吵得人心烦。
“哪个在喊我?”
“是我,赵老三家的敏月。”
“是小侄女哦,你喊我搞喃样,快走屋头来坐。”
“刘二伯,你家还收猪不?”
“收的啊,爪子嘛,你家要卖猪啊?”
“不是我家,是我。”
“你这个瓜娃子,你莫耍我哈。”
“那个猪是我喂大的,刘二伯只要你敢收,我保证没得麻烦。
我们按你平时收的钱来,总价我还给你便宜15块钱。”
原主所在的初中一年收20块钱的学费,学杂费书本费加起来要15块。
活猪的价格才8角钱一斤,15块钱已经不少了,刘二伯明显就心动了。
他就像是一个代购,他在各个村里收猪给县城里的人,赚其中的一点差价,利润其实不大。
“好嘛,我这就回屋头去拿秤,你可不许赖账,不准让你爸爸妈妈来我屋头闹。”
大家基本都是过年才卖猪,因为那个时候猪的体重能够上去一些,现在卖会觉得亏。
县城那边是供不应求,刘二笔这边买到就是赚到。
“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