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亨五年端午,
东宫之内,窗明几净,李弘身着玄色常服,端坐案前批阅奏疏。
玄色衣料绣着暗纹流云,衬得他面色比往日愈发苍白,眉宇间隐有倦色。
他手执朱笔,目光专注地扫过奏牍上的字句,
时而蹙眉沉思,时而挥毫批注,
笔尖落下的墨迹力透纸背,尽显储君风范。
忽然喉间涌上一阵灼痛,似有烈火灼烧,又似有利刃刮擦,
他慌忙侧过身,以锦帕掩住口鼻,
压抑的咳嗽声急促得骇人,仿佛要将肺腑都咳出来。
咳嗽声断断续续,起初还强自隐忍,到后来愈发难以控制,双肩剧烈颤抖,连带着案上的奏疏都微微晃动。
待咳势稍缓,他缓缓放下锦帕,只见素白的锦缎上,暗红的血点如残梅缀雪,触目惊心。
李弘只是眸光微暗,默默将帕子叠了又叠,小心翼翼地藏入袖中。
他抬起指尖,轻轻揉了揉发紧的胸口,深吸一口气,
压下喉间的不适,目光重新落回案牍。
“殿下,该进药了。”
王益寿端着青瓷药碗轻步上前,声音压低,生怕惊扰了太子。
李弘颔首,伸出手接过药碗,手腕微晃,却稳稳地将药碗端在手中。
苦涩的药汁瞬间漫过舌尖,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他面不改色,只随手拿起案上的蜜饯,取出一颗放入口中。
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稍稍缓解了药味的苦涩。
缓了片刻,他才开口问道:
“父皇昨夜可还安稳?”
“皇上昨夜倒还安稳,只起了一次夜,风眩之症没发作。”
王益寿低声回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李弘愈发消瘦的肩头。
只见那玄色常服下,肩胛骨隔着衣料都清晰可见。
王益寿看着,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声音哽咽:
“殿下,您这咳疾已逾半载,前日夜里您咳得撕心裂肺,奴才在殿外听着都揪心。”
“太医说了,您这身子需得静养,可您每日还这般操劳,如何是好啊?”
李弘手中的朱笔停顿,眼底黯然,
无奈且疲惫,但抬眼时一切都被坚定取代,
他看向王益寿,轻声问道:
“王益寿,你跟着孤多少年了?”
“回殿下,奴才自您五岁时,便一直伺候在侧,算来已有十五年。”
王益寿不明白太子为何突然问起这个,虽然疑惑,但还是如实回答。
“既如此,你该明白孤的心思。”
李弘放下朱笔,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沉静而严肃,
“父皇缠绵病榻,连朝会都要靠母后代为主持,朝中局势本就暗流涌动。”
“若孤再传出重病的消息,岂不是给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机?”
“他们定会借此事煽风点火,扰乱朝纲,届时母后一人如何能能独撑危局?”
说到此处,李弘语气沉郁,
“父皇的风眩之症时好时坏,朝堂上本就有宗室诸王窥伺权柄,”
“还有那些世家旧臣暗怀异心,若知晓孤身子不济,定会借机生事,”
“或逼母后放权,或另谋拥立,届时大唐根基动摇,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他抬眼看向王益寿,眼神冷静满是太子的担当:
“孤是大唐储君,肩上扛的是社稷安危,不是一己之躯的病痛。”
“哪怕咳到呕血,也要撑着坐在这里批阅奏疏,也要在百官面前摆出康健模样,”
“只有这样,才能替母后分去几分压力,才能让那些宵小之辈不敢轻举妄动。”
他顿了顿,语气虽轻,却不容置疑:
“此事休要再提,若有人问起,便说孤只是偶感风寒,不日便愈。你切记,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说完,他看着王益寿满脸担忧的模样,心中微动,
末了又补了一句,声音柔和:
“你的心意,孤知晓。孤也会保重身体,不让你们担心。”
王益寿见太子心意已决,知道再多劝说也无济于事,只得含泪应下:
“奴才遵旨。”
他转身收拾药碗时,偷偷用袖角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心中满是酸楚。
他看着太子从垂髫稚子长成如今温润如玉的君子,一路见证太子的勤勉与仁善,
如今却被病痛如此折磨,还要强撑着处理朝政,心中怎不难受?
刚出门,遇到了太子妃裴蓉蓉,
他躬身行礼,
“奴才见过太子妃。”
裴蓉蓉将方才李弘的话全听进耳里,
她身形一晃,眼眶红透。
“他总说国事为重,总说自己撑得住,可他是人,不是铁打的啊!”
“方才在殿内,他连咳血都要瞒着,这般硬撑,身子迟早要垮,”
她抬手按住胸口,似是感同身受般疼得吸气,
“太医到底是怎么说的?他这病,到底有没有法子治?”
王益寿听得心头发紧,却只能压低声音回道:
“太子妃,太医只敢说‘肺腑亏空已深’,其余的话半个字也不敢多讲。”
“殿下严令奴才们不许外传,奴才……奴才也实在没法子。”
午后的太液池畔,一派热闹景象。
彩幡招展,五颜六色的旗帜在微风中飘扬,上面绣着龙凤呈祥、福寿安康的图案,格外喜庆。
龙舟列阵,一艘艘龙舟装饰得华丽非凡,龙头雕刻得栩栩如生,龙鳞金光闪闪,
龙尾摇曳,仿佛下一秒就要腾跃而起,驶入碧波之中。
李治斜倚在临水的软榻上,身上盖着一层薄如蝉翼的云锦披风。
近来他的身体略有好转,不再像往日那般虚弱不堪,
今日端午,自然也要来看看这龙舟竞渡的盛况,沾沾这水上的热闹气,
也借此机会与百官同乐,彰显皇室的和睦与大唐的太平。
武媚娘坐在一旁的锦凳上,手中拿着一把精致的团扇,正为李治轻轻摇着。
扇面上绣着缠枝莲纹,翠绿的枝叶缠绕着粉色的莲花,
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扇出的风带着淡淡的花香,凉爽宜人。
她目光温柔地落在李治身上,时不时关切地询问几句,尽显帝后的情深。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只见李弘缓步走来。
他身着玄色朝服,腰束玉带,头戴幞头,身姿挺拔。
李治见了,眼中闪过笑意,抬手招呼道:
“弘儿,快来陪朕坐坐,让父皇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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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的身体不好是事实的哈。
李弘得的是肺结核,
在古时候是非常难治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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