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万物复苏,边境的战事随着季节的变化渐渐消失。
云昭的云氏纸坊经过无数次改良,做出了柔韧细腻的竹纸,桑皮纸,木浆纸,质量上乘,价格偏低,加上销售团队给力,纸坊几次扩产,仍供不应求。
几个月后,纸坊相继做出了青檀皮纸,五色花笺,绵柔纸和盒装绵柔纸。
云沐命人第一时间把绵柔纸送进宫,一个月后,生产的绵柔纸全部打上御用的标记送往京城,绢布如厕彻底成为历史。
随着技术的成熟,利润的增长,匠人的工钱也长了一倍,丰厚的月俸羡煞旁人。
因为纸坊只招退伍伤兵和阵亡子女,百姓参军的热情空前高涨。
那些因残娶不上媳妇的工匠,也成为适龄女子争抢的对象,连一条腿的冬子都有好多人上门提亲,成了十里八乡的香饽饽。
与此同时,云昭还召集了一些会刻章的工匠刻版,入秋时分,云氏书坊开业,雕版印刷术横空问世。
云氏书坊出售的书,纸好,墨好,字迹清晰,封面设计精美,里面的内容配着惟妙惟肖的插画,不识字的人也能猜出大概意思。
而且内容规范一致,还增加了一种断句符号,内容规范一致,整本书几乎找不到一个错字,最重要的是,这样新颖的好书,价格仅是手抄书的一半。
书坊的书一经面世,瞬间就被抢售一空。
短短数月,玉门的云氏书坊就享誉天下。
这里面,有一个不得不提的人,云昭新收的徒弟,赵恒,赵明远。
赵恒是五月来的,那天云沐正在温书,梁锋过来禀告,说京城的名家赵恒在外求见。
“赵恒?”云沐接过名帖看了看。
梁锋道:“是赵恒,小人特意去门外看了,前几年他在京城宝兰寺的影壁上作画,小人见过他。”
云沐道:“这个画痴,大概是来拜见我姐姐的。”
梁锋笑道:“是,听门子大叔说,先问的女郎,听说女郎不在,又求见的公子。”
“请他进来。”
片刻之后,赵恒进了屋,对云沐深施一礼:“在下赵恒,拜见公子。”
云沐挑了下眉。平辈之间拜访,通常说‘见过公子’,行拱手礼,拜访地位高,或辈分高的人才用拜见,行揖礼。
而且赵恒行的还是揖礼中最为敬重的一种,长揖,长揖仅次于跪拜礼。
赵恒年少成名,如今更是大燕数一数二的名家,云沐的身份只是微末闲职,岁数又小,从哪方面来说,行这么大的礼都不合适。
云沐瞬间就猜到了什么,这个赵恒大概是想拜姐姐为师。
他本来已经站起来相迎,想到这,又施施然坐了回去。
赵恒个子较高,五官端正,眼睛大而清澈,面白,微胖,看上去白嫩水灵。
赵恒太出名了,云沐不止一次听说过赵恒,此人的父亲是画灯笼的画匠,赵恒在父亲的熏陶下,从小就展现出惊人的天赋。
赵恒十岁时,以一幅《独钓寒江》名动京城,没几年,就凭借手中的一支笔,让全家搬进了大宅院。
画匠父亲不必蹲在街角画灯笼,母亲也成了府里的贵夫人。
赵恒除了画技,画痴之名也相当响亮。
有一次,他仰头站在街上,定定的看着一棵大树,一站就是半个时辰,嘴里自言自语:“一片片叶子打着旋落下,这弧线……妙啊!”路人以为他是个傻子,纷纷绕道而行。
还有一回,赵恒画画入迷,妻子几次喊他吃饭,他都回答:“嗯。”就是不肯放下笔。
妻子问他,是不是在画室吃,他依旧不顾得抬头,还是嗯了一声,等妻子把饭菜端来,他竟把画笔蘸在盘子里,等画到画纸上才发现,是用菜汤润的笔。
赵恒急的拍腿大呼:“我的画!”原来是他过于沉浸,压根就没不知道妻子说的什么,连嗯过都不记得。
等问明原由,赵恒安慰内疚不已的妻子,“这画大逆不道,不但勾了为夫的魂儿,还浪费了夫人的一道菜,实在留不得。”遂命人焚毁。
赵恒为画出满意的雨景,也闹过笑话,有一次他站在廊下看雨,突然跑入雨中,仰天笑道:“好美,这才是真正的天工之笔!”
这一幕恰好被老太爷看到,气的老头直跺脚,骂他是不惜己身的逆子,罚他跪在廊下直到雨停,总算改了往雨里跑的毛病。
曾有人戏言,赵明远不喜美食,不重女色,惟爱丹青。若论痴绝,世间画师无出其右。
云沐瞬间就把赵恒的信息从脑中过了一遍,并招呼他入座。
赵恒道谢后整了整衣冠,坐在下首的蒲团上,正襟危坐,俨然是晚辈在长辈前的坐姿。
而且他双手交叠,全身紧绷,显然心里非常紧张。
云沐了然一笑,悠悠道:“先生远道而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赵恒顿了一下,拱手道:“在下慕名而来,敢问公子,令姐可是襄州李记扇坊的云昭公子?”
云沐点头:“正是。”
“果然!”赵恒面露喜色,起身跪在地上,拱手道:“弟子仰慕云昭公子久矣,愿执弟子礼,拜在师父门下,侍奉师侧,聆听教诲,求师叔为弟子引荐。”
说罢,一个头磕在地上。
云沐心下满意,脸上却有些冷淡:“师徒如父子,拜师可不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