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云昭回府,一进院就看到云沐坐在榻上看书,一白衣男子侍立在一旁,给云沐打着扇子。
云昭问旁边的梁锋:“那个人就是赵恒?”
“是。”
梁锋朝里面喊了一声:“公子,女郎回来了。”
云沐抬起头,喜道:“姐姐!”放下书本迎了出去。
赵恒往外看了一眼,激动的心里怦怦直跳,擦了下额头的汗水,躬身跟在云沐后面。
云昭走到近处才发现,赵恒累的满头大汗,衣衫都被汗水打透了。
而始作俑者,也不知是看书太投入,没发现赵恒的异样,还是故意折腾人家,此时正一脸欣喜的看着自己,一点点愧疚都没有。
“姐姐,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云昭道:“没什么要紧事,就回来了,也幸亏我回来的早,不然让赵先生等到什么时候。”说完对赵恒拱了下手,笑道:“赵先生,久闻大名。”
赵恒连忙还礼,脸上一副惊慌失措,受宠若惊的模样:“弟子不过是渴望拜入女郎门下的一学徒,万不敢僭越受先生两字,女郎喊弟子名字即可。”
云沐从赵恒手里拿过扇子就给云昭扇:“姐姐,屋里说吧,外头热。”
几人刚进了屋,赵恒就从旁边的匣子里拿出拜师帖,双手举着跪在云昭面前,把来意说了一遍。
云昭忙上前虚扶了一下:“我听管事说了,不是我推辞,可先生已是画坛泰斗,我一个年轻后辈,可能功底远不及先生。
先生远道而来,反正也不急着回去,我屋里有不少画,先生有空了可以去看看,我们也可以一起探讨画技。
拜师的事,还是等先生了解之后再说吧。”
赵恒赖在地上不起来:“弟子见过师父不少作品。
师父的画的风竹图,逼真的像在眼前晃动,兰花仿佛能闻到兰花的幽香,翠鸟目光灵动,让人不敢靠近,唯恐惊动了它,展翅飞走了。”
云昭笑道:“哪有那么夸张。”
“一点都没夸大,还有师叔躺在月亮上那幅,寥寥几笔,就把师叔的悠闲自得画了出来。
弟子是空有虚名,画出来的作品有形无神,毫无新意。
而师父的画,呼之欲出,活灵活现。
师父的济世善举,弟子听了一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求师父了。”赵恒说完,重重在地上磕了一个头,伏地不起。
云昭弯腰把赵恒扶起来:“你若不嫌弃,留下就是了。”
赵恒大喜:“师父收下弟子了?”
云昭道:“太突然了,你先住下,容我考虑一下,好吗?”
“当然可以。”赵恒施礼道:“多谢师父给弟子一个机会。”
云沐笑着请云昭入座:“姐姐,收不收都是姐姐说了算,哪有跟徒弟商量的。”
说完朝门外喊了双喜一声,然后对赵恒摆了摆手:“下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来,打个扇子都累成这样,还能顶什么用。
以后每天晚上去后面校场跑两圈。”
“是,弟子记下了,师父,师叔,弟子告退。”赵恒脸臊的通红,施礼退了下去。
等赵恒走远,云昭狠狠瞪了云沐一眼:“你这师叔的架子倒不小,看的我想抽你。”
云沐笑着低下头,往云昭跟前凑了凑:“抽吧!”
云昭不轻不重地往他脑袋上拍了一下,斥道:“既然是我说了算,为什么没经我同意就使唤人,看看把人热成啥样了。”
云沐笑着站起来,洗了个湿巾帕递给云昭:“我哪知道他这么不中用啊。
姐姐也知道,我一看书就容易忽略旁边的人和事,不然,我才不会让他如此失仪的见姐姐。”
云昭擦了手脸,顿感凉快了不少:“你还挺有理,来者是客,你就不该使唤人。
还没怎么着呢,就端着师叔的架子,让我怎么好意思再拒绝人家。”
云沐把锦帕接过来,又洗了洗递给云昭:“干嘛要拒绝,姐姐连扇坊的老画匠都肯教,何况是千里迢迢求上门的天才。”
“知道人家千里迢迢,舟车劳顿的,更不该使唤人家,你又不是没人伺候。
你姑姑他们呢?
怎么由着你胡闹?”
云沐接过帕子放回去,“姑父带姑姑去郊外看水车去了,先生去牢营看故友去了。
家里就我在。
他想当姐姐的徒弟,我这个当弟弟的,当然得替姐姐把把关了。”
云沐从匣子里拿出两幅画,分别展开:“姐姐请看,这是赵恒画的,他的画功和天分,在大燕绝对是数的着的。
传承姐姐的画技再合适不过了。”
两幅画一幅是山水画,一幅画的是身骑白马,手握银枪的白袍小将,云昭仔细看了一遍,赞道:“赵恒太谦虚了,这样的画功 他竟说自己是有形无神。
诶~,我怎么看着,这画中小将的眉眼,有点像你姑父啊?”
云沐大笑:“姐姐,这就是姑父。
这蠢呆十几年前见过姑父,后来听说姐姐是姑父的女儿,就按回忆画了姑父的肖像。
一是想向姐姐证明他的记忆力,二也是想讨姑父和姑姑欢心。”
云昭笑道:“难怪娘念了父亲一辈子,不说家世人品,单父亲这英气逼人的模样,也能把娘迷个半死。”
云沐又一次大笑,心道,姐姐呀姐姐,你知不知道,你远比姑父更迷人。
云昭又看了一会儿,感慨道:“看来,他还真是用了心了。”
云沐把画卷起来:“他还带了他父亲的亲笔信,拜师礼,去年还去了趟襄州呢!”
云昭惊讶:“襄州?也是为了拜师?”
“对,我就是看他足够诚心,名声也不错,才想让姐姐收下他。”
梁锋端着托盘进来,换上新果盘,云沐拿叉子插了一块削了皮的甜瓜递过去:“姐姐尝尝,一直用井水冰着。”
云昭接过来咬了一口,满足的眯了眯眼:“冰凉凉的,又脆又甜!”
云沐爱极了她满足的样子,所以每次给云昭准备的瓜果,他都亲自挑选,一一过目。
只要云昭多吃两口,或是夸上一句,他的心里都像是灌了蜜,能甜上一整天。
云昭连吃了好几口,拿起另一把叉子递给他:“你也尝尝,别扇扇子了,我一点都不热。”
云沐吃了一口,就放下叉子,继续摇起了扇子。
云昭边吃边道:“这么说,真不好再拒绝他了。
其实我不排斥收徒,甚至盼着有这么一个人,把我会的东西传播出去。
可是我现在太忙,实在抽不出多少时间教他,收徒弟不尽义务,也是对不住人。”
云沐笑道:“姐姐呀,这种学艺的拜师跟习文练武不一样。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种师徒关系是互利互惠,而匠人的徒弟学了艺,是会抢走师父的饭碗的。
所以他们都是先干几年粗活,考验徒弟的品性,然后再决定收不收。
即便是收了,也是师父高兴了,偶尔指点几句,哪有当师父的特意抽时间教,还嫌抽的时间短的。
也就是姐姐,不靠卖画为生,否则他把腿跪断,我也不让他进门。”
云昭道:“所以,你是想让他,给我当几年牛马,给书坊的书画插画?”
云沐笑道:“虽然姐姐用的词我非常不赞同,但我就是这么想的。
姐姐说过,教育是最廉价的国防,这句话我太赞同了。
可姑父最近对我太严格,每天都安排的满满的,我一点都帮不上姐姐。
我还想过,让父皇派几个人来帮姐姐,可姑父不允,我也怕派来的人傲慢无用,指手画脚的,反而给姐姐添乱。
赵恒来的正是时候,他不仅擅长画画,诗书学问都很厉害,品性也纯良。
有他负责书坊,起码能分担姐姐一半的担子。
送上门来的帮手,就是上天对姐姐,对大燕的眷顾,咱们岂能辜负上天的美意。”